王猛猜测,十有八九,钱二是王谧派来对自己诛心的。
以他在长安时对王谧所作所为的认知,对方性格做派,极有可能会做这种事。
但王猛自信,要是他会被区区一个探子动摇心志,便不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夜色如墨,列车在群山间穿行,铁轨与车轮摩擦出低沉的节奏,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鼓点。车厢内昏黄的灯光下,小满靠窗而坐,骨笛横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笛孔边缘那道细小裂痕。陈默坐在对面,笔记本摊开在腿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共振频率推演公式,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你在怕什么?”小满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
陈默一怔:“我没有。”
“你有。”她抬眼看他,眸光清澈如井水映月,“你怕这钟声不是救赎,而是审判。你怕我们唤醒的不是记忆,是千百年来被埋葬的痛苦。”
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怕它失控。一旦这种共感扩散到全球,情绪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悲伤可以让人崩溃,悔恨能摧毁意志,而爱……太强烈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种暴力。”
小满轻轻摇头:“所以你要建‘听钟台’,想用科学去框住它?可声音从来不怕自由,怕的是被定义。”
窗外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远处连绵的云岭山脉。雷声迟来地滚过天际,仿佛某种古老生物在梦中翻身。就在这刹那,所有孩子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原本早已入睡,此刻却整齐划一地坐直身体,面朝北方,耳朵上的藤环微微发亮,如同吸收了星光。
陈默心头一紧:“又来了?”
“不是钟鸣。”小满闭目倾听,“是回响。有人在回应我们。”
她缓缓举起骨笛,贴于唇边,却没有吹奏。片刻后,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像是从极远的地方穿越层层屏障:
>“我在长安等你们。”
那声音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默猛地站起,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式频谱仪,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一段异常波形??频率111。6Hz,但叠加了一层逆向谐波,形成类似“镜像共振”的结构。
“这不是录音……这是实时传输!”他喃喃道,“有人在同一频率上与我们同步发声!”
小满睁开眼:“那是守钟人。每一代都有一个人留在长安,守护最初的铸钟遗址。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列车继续北行,穿过秦岭隧道群时,信号彻底中断。手机、电台、GPS全部失灵,仿佛整列火车坠入了一个无声的时空裂缝。孩子们依旧静坐不动,口中开始低声哼唱《月光谣》的副歌部分,音调比以往更低,更缓,带着某种仪式性的牵引力。
陈默感到胸口发闷,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挤压心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竟浮现出淡淡的青色纹路,如同经脉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振动的能量。他猛然想起母亲笔记中的警告:
>“当听者成为声源,肉身即容器。若无足够愿力支撑,终将碎裂如钟。”
他抬头看向小满:“你会消失吗?”
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在昏灯下宛如刻刀雕琢:“如果这是代价,那就值得。”
七十二小时后,他们抵达西安。古城墙在暮色中巍然矗立,护城河倒映着晚霞,水面泛起一圈圈莫名涟漪,节奏与《月光谣》完全一致。一行人徒步进入城区,沿着朱雀大街北行,最终停在一处荒废的唐代乐坊遗址前。这里曾是太常寺下属的音律工坊,据传晋末匠人柳元度便是在此熔铸悲欢钟。
废墟中央,一座半塌的地窖入口被藤蔓遮蔽。小满率先走入,脚步未停,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里有一块青石平台,上面布满铜锈斑驳的凹槽,形状正与她们带来的钟片吻合。
“就是这里。”她说。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震颤。不是地震,而是一种精准的脉冲式震动,每三秒一次,持续不断。陈默迅速架设监测设备,发现地下三十米处存在一个巨大空腔,内部充满未知材质的共鸣体,其振动模式与十三个觉醒点完全同步。
“整个城市都是钟的一部分!”他惊呼,“长安不是终点,是核心!这里的地质构造、历史沉积、人群记忆……全都成了共振媒介!”
突然,角落阴影中走出一人。白发披肩,双目失明,身穿一件破旧道袍,手中握着一根青铜拐杖,杖头雕刻着一只闭嘴的鸟??那是古代“止语令”的象征。
“我等了四十三年。”老人沙哑开口,“自从最后一次钟鸣之后,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带着残片归来。”
小满深深鞠躬:“您就是守钟人?”
“我是最后一个听见完整旋律的人。”老人拄杖前行,手指抚过青石平台,“当年柳元度投身熔炉,并非自毁,而是以身为引,将意识融入钟魂。从此,钟不再属于任何人,只回应‘有情者’的召唤。历代守护者皆以耳为祭,直至今日。”
他转向陈默:“你母亲也曾来过。她带来了第一份现代数据模型,试图用数学解析钟的语言。但她错了??这不是密码学,是心法。你能放下理性吗?”
陈默僵立原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放弃科学家的身份,承认自己无法掌控这一切,只能选择信任、倾听、承受。
他缓缓摘下眼镜,收起仪器,轻声道:“我愿意听。”
那一夜,他们在废墟中点燃篝火,孩子们围成圆圈,将十三件信物依次放入青石凹槽。当最后一枚铜钱落下,小满取出骨笛,深吸一口气,吹出了第一个音符。
刹那间,全城灯火闪烁三下,随即熄灭。街道陷入黑暗,唯有护城河水泛起银光,波纹排列成古老的篆文:“悲欢同振”。
紧接着,一声钟鸣自地底升起。
不是来自一处,而是从十三个方向同时响起??昆明、芒市、京都、马里、巴西、定日、青海湖、西伯利亚冻土带、撒哈拉绿洲、喜马拉雅南麓、蒙古草原、安第斯山脉、格陵兰冰盖。三十六个节点全面激活,频率交汇于长安,形成一条贯穿地球的情感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