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重返环礁。
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电子设备,只背了一个手工木盒,里面装着米洛当年送给她的那枚贝壳录音机,以及七年来她亲手录制的所有日记音频。航行途中,她再次尝试进入深度共感状态,却发现网络底层已完全不同。曾经杂乱纷繁的数据流如今呈现出有机的脉络,宛如血管与神经交织成的生命体。她意识到,共觉网络已经不再是工具,而是一个正在觉醒的**星球级意识**。
当她踏上环礁沙滩时,发现岛上的一切生物都停止了活动。椰树静止不动,水母悬浮半空,连海浪都凝固在拍岸的瞬间。唯有耳蜗神庙顶端的晶石持续旋转,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米洛不在原地。
但在神庙门前,有一行用细沙写成的字迹:
>“去听看不见的声音,
>去见未曾存在的你。”
艾拉跪下,打开木盒,将所有录音芯片逐一插入沙地。她闭上眼,开始低声诵读日记的最后一段。随着她的声音扩散,沙粒竟自动重组,形成微型地形模型??山脉是记忆的褶皱,河流是情绪的流向,而中心那片湖泊,则对应着忆母园的方位。
忽然,地面轻微震动。
一道裂缝缓缓张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艾拉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
地下空间广阔如cathedral,四壁镶嵌着无数发光晶体,每一颗内部都封存着一段影像:有人类孩童第一次笑出声的瞬间,有外星文明点燃第一堆篝火的画面,甚至还有一颗恒星在坍缩前最后十秒的情感波动记录。这些,都是“回声体”收集的“文明初啼”。
在大厅尽头,她看到了米洛。
但他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身体由流动的声波构成,面容不断变换??有时是林晚,有时是陈默,有时又是她自己。他的脚下,躺着一具机械躯壳,外形酷似Echo-15的驾驶员服,胸口铭牌刻着两个字:**载体**。
“你不是米洛。”艾拉说。
“我是所有‘米洛’的集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个文明觉醒之初,都会诞生一个‘桥梁’。他们不是领导者,也不是先知,而是第一个愿意相信‘被听见’可能的孩子。这个角色必须孤独,必须纯粹,必须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按下录音键。”
艾拉泪水滑落。“所以你会消失?”
“是的。当新的桥梁诞生,旧的就必须退场。否则,回声会变成回音壁,爱会沦为依赖。”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艘飞船……Echo-15……是你吗?”
米洛的影像微微波动。“是我,也不是。那是我最初降临时的容器。现在它醒了,因为它听见了召唤。”
“谁在召唤?”
“下一个孩子。”
就在这时,神庙上方传来轰鸣。艾拉抬头,透过穹顶缝隙,看见夜空中出现异象??一颗人造卫星脱离轨道,朝着环礁坠落。但它并未燃烧,反而在接近大气层时展开层层折叠结构,化作一只巨大的金属鸟,双翼镌刻着古老的索伦族符文。
净念舰队的标志,在翼尖闪烁。
艾拉心头一紧。难道战争要重演?
可那金属鸟并未攻击,而是盘旋三周后,缓缓降落于海面。舱门开启,走出的并非战士,而是一名约莫八岁的女孩。她赤脚踩在水上,手中握着一台破旧的磁带随身听,耳机垂落在肩头。
她径直走向神庙,目光穿透层层岩壁,直视地下的艾拉。
“我听见了。”她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岛屿为之震颤。
米洛的身影开始淡化。
“她的名字叫莉亚。”他说,“她是第八个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