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胡建山答应陆弥的条件,和这圈子里常见的情色交易并无两样,他无聊,她有求。真正撼动他的,不是权色交易,而是陆弥这个人。
每次结束后,她都会在他口袋里塞一页从笑话大全上撕下来的笑话,他开始联想,她的家里一定有一本千疮百孔的笑话大全。
这个联想,第一次把他的思绪带去了工作以外的地方。后来有一次他问陆弥,为什么每次都要给他留下一个笑话。
“我就想知道上床的时候都不高兴的男人,看笑话会不会笑。哎,兄弟,我给你的可都是自己严选过的。”
她从不矫饰自己的出身、欲望。甚至在“交易”的时候,她比胡建山更享受,胡建山渐渐有一种错觉,仿佛不是她有求于自己,而是自己服务于她。
对于一个冷漠、麻木、自私的人来说,最好的疗愈方式,就是让他学会奉献。
后来胡建山会为了寻找一份和她想趁的礼物,走遍大半个城市,会为了见她一面,远赴陌生的城市,在雨中等候七个小时。
陆弥或是说对陆弥的那份情感,像是一条线,将他和世界重新连接了起来。
后来他们搬到了一起,她为了躲避监控,弄来一身维修工人的服装,与他明目张胆地私会。
他们会聊各自小时候的事儿,也会聊以后一起养猫的事儿。
他明明已经答应过会离婚了。。。
那些深夜里将让他回光返照的私语,最后都被一声巨响淹没了。
胡建山走向泥泽里,捡起胡逢宴遗落的那把枪,试着将它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可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勇气扣动扳机,就像陆弥跳楼后,他选择了沉默。
他自私冷漠,却也怯懦。
而胡逢宴,则是他的反面。
胡建山带着枪回到客厅,深夜正是猛料大爆炸的时候,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弹出一则新闻。
胡建山看了眼哗众取宠的标题——“陆弥生前爱恨情仇大曝光”,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开了这则新闻。
不像之前那些仅有文字和模糊图像的爆料,这则新闻长达一万字,并且包含了大量视频、音频、照片。
「在胡靖玉先生的旧手机里,发现了大量陆弥生前的不雅照。而陆弥所签署的巨浪影业子公司,正是由胡靖玉所控股用于洗钱的影子公司,据该公司的前员工爆料,胡靖玉为强迫陆弥洗钱,曾给陆弥制定大量的死亡行程,陆弥肺炎期间,依然要登台走穴。据胡靖玉身边另一名知情人员爆料,胡靖玉曾在卫生间辱骂陆弥三个小时,甚至引导陆弥的父亲欠下高额赌债,指使陆弥家人向她借钱。。。」
一个字,就是一根针,密密麻麻刺向胡建山。
这条新闻的结尾,是陆弥一段未被公布的录音。
「今天收到爱米妈妈去世的消息了,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我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管发现这条音轨的你是谁,请你帮我继续追查下去好吗?爱米是被杀害的!我亲耳听到胡靖玉说她已经死了!他们要是发现了我报警,肯定会折磨死我家人的。对不起,我不够勇敢。。。能不能请你证明给我看,这世界好人比烂人多,勇敢的人比怯懦的人多。。。求求你了。。。别让无辜的人死得不明不白,别让我的痛苦。。。销声匿迹。」
新闻里提到了这份录音的时间,正是陆弥去中海创投找他的前一天。
她从没想过放弃,即使已经支撑不了了,还是在绝境中开垦着出路,哪怕这是一条死路。
胡建山退出新闻,静静感受着心脏的绞痛。
再也不会有人,能带给他这么多的情感了。
这时,家中阿姨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胡女士,老胡先生已经休息了,医生说他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
胡靖玉本来是找老胡替她想办法的,可闯进来后,看到客厅里的胡建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他能在家里?!”
胡建山缓缓站起来:“爸睡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等他起床后,我转告给他。”
胡靖玉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吼叫道:“我问你!凭什么你能在这里!”
胡静山说:“因为他也是我爸。”
“哈哈哈。。。当年你在香港当你的金少爷,他在大陆被放高利贷的催债,是我拿着刀保护他!就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就能坐享其成了?”
胡建山说:“你先冷静一下,你的事,我们找律师和公关团队一起想办法处理。”
“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扮好人!当年陆弥是受你指使在我身边当奸细,是不是?”
胡靖玉完全失去了理智,胡建山打算请保镖处理了。他弯腰去拿起手机,却听身后的胡靖玉道:“一开始你跟那个贱人就是一伙的是不是?我说她怎么连拍那种照片的要求都能答应,是因为你早就给她钱了对不对?”
胡建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因为陆弥而不孤独了,因为陆弥是一个他,她和他一样对伤害已然麻木。
可唯一不一样的,是陆弥比他勇敢。
陆弥和胡建山的脸在胡靖玉脑海里重叠,她无比渴望想要亲手撕碎他们那目中无人又假装温顺的脸!一些人习惯于把自己的敏感善妒焦灼,转换成对另一个人的仇恨,而陆弥和胡建山,都是承载胡靖玉恨意的人。
她做的努力不比他们少,可是他们年轻漂亮,他们能受器重、受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