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缓缓抬手,按了按眉心,心绪下沉:“你知道这话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这句话说出口,我们……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她眼神一片晴明。
那一刻,他没说话,在极度的克制中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权衡和思索
她脸色依旧带着病色,发丝被汗打湿,贴在额前,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不改她骨子里的叛逆和执拗。
她与生俱来的勇气,一点都没变。
叶语莺替他关掉灯,室内陷入温柔的暗。
再也回不去了,可她也从未像此刻这样轻松,那种轻松,带着一种破碎的释然。
“你该回房间了。”他最终还是开口,声音低哑,却极缓,“明天,也许你就改变主意了。”
那语气温柔到近乎无害,却让她的心一点点坠下去。
她笑了一下,极轻,有些黯淡。
*
翌日一早,吴医生来给她做检查,发现她的烧
一夜未退,整个人虚脱地陷在枕边,整个人像是钉在床上的木乃伊。
输液的针头刺破她的皮肤扎在她的手背上,药液通过青色的血管蔓延进身体。
她不知道是药液太冷,还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她一直在颤抖,连同手上的灵魂也一同蜷缩在被子里
她能忍很多剧痛,就算小时候跟人搏斗到头破血流她都能忍,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泪还是从眼角滑下来。
那种疼,不只是身体的,是从心底蔓延开的荒凉,一种意识到余生可能没有程明笃存在的那种空洞感。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具体的事情,是疼,是病,还是为昨晚那句我喜欢你后再无回应的结局。
她用力咬着嘴唇,不想出声,可喉咙里还是溢出细微的呜咽。
那一瞬,她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昨夜为什么要让一切撕开,如今连看他的理由都不再有了。
她以为他不会再下来。
毕竟他是程明笃,永远理智清醒,克己复礼,懂得边界的人。
可是当脚步声却从楼梯那头传来。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那熟系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停住。
“医生说你病情有些严重。”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平时惯有语气,和内敛的关怀。
她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手上在输液,不断流泪,想擦,却越擦越乱,眼泪顺着脸颊留下,盐分让脸颊都干裂了。
他走到床边,站在那里,看着她手背上插着针的地方,眉心微蹙。
一阵轻微的声音过后,她察觉到他在自己床边坐下。
“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他是真心发问,程明笃再怎么冷酷,对她多年来的好意没有半点虚假。
她本想强装镇定,可一听到这句话,就彻底绷不住了。
“哥哥……”她的声音颤得厉害,回过头,双眼哭出了红血丝,整个人都憔悴到脱相。
“我真的很难受,”她哽咽着,“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有肩膀轻轻一抖一抖。
“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那声音几乎是一种哀求,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孤立无援与无尽寂寥。
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苍白如森森白骨,在颤抖。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生命有大片光明,可是她却还是如此固执,飞蛾扑火般固执。
“我真的好难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管是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