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场盛大的、属于青春的狂欢里。
叶语莺夹在喧闹的人潮中,却感觉自己像身处另一个维度的、安静的世界。
她没有去对答案,也没有和任何人拥抱。她只是背着那个空空如也的书包,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出了考场,走出了教学楼。
当她站在操场边,回头望向这栋她待了三年的、承载了她所有痛苦与荣耀的建筑时,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才终于,迟来地,将她整个人,都轻轻地包裹了起来。
结束了。
她那充满了霸凌、背叛、伤痛、挣扎、也充满了汗水、荣耀与自我救赎的、漫长而又混乱的初中时代,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点。
那个盛夏,阳光明媚,甚至,在叶语莺眼中,有些刺眼。
她作别老师,随后就准备去医院看望纪紫。
但是她得到的消息是,纪紫已经转院回老家了。
叶语莺心里有些遗憾,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是程明笃。
她接起,心中难抑激动:“哥哥,我中考结束了!感觉还行!”
程明笃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深沉,他似乎在开车:“你在哪,我去接你。”
叶语莺心脏一提,觉得此刻的程明笃格外严肃,迟疑地问道:“怎么了吗?”
“我带你回老家……”
程明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种让叶语莺感到陌生的、极力压抑着的沉重。
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开始疯狂地蔓延,“为什么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车子缓缓驶离了医院,汇入车流。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一路上几个小时,叶语莺与程明笃默契无言
,她问不出口回家的原因。
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却又一个都问不出口。
那份从他声音里透出的、不祥的沉重,像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不敢去触碰,生怕轻轻一推,就会引来山崩地裂。
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城市,一点点,变为熟悉的、寂寥的乡野。
程明笃猛地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那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没有熄火,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语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到了。下车吧。”
晚风,带着乡野特有的、混杂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寒意,迎面吹来。通往外婆家小院的那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可今晚,她却觉得自己的双腿,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不祥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她闻到了。
那不是外婆家院子里,熟悉的、饭菜的香气。
而是一种……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参加村里老人葬礼时,闻到过的、属于香烛和纸钱燃烧的、悲伤的味道。
她想一会儿见到了外婆问一问是不是邻居家的老人去世了。
她的脚步,再也无法向前。
程明笃没有说话,只是执起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手心。
他牵着她,绕过了那个熟悉的、遮挡视线的墙角。
外婆的小院,变成了灵堂。
没有了往日里温馨的灯火,没有了院子里晾晒的酱肉和咸鱼。
取而代之的,是满院的、在夜风中凄然飘动的白色布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