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把她往更孤立的位置推,把她身上的每一丝挣扎、努力、纯粹,都涂抹上了污点。
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最难受的是,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别人眼里,辩解本身,就是一种心虚的证据。
她曾无数次想过给程明笃发邮件,但是总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难解决的烦恼是最不具象化的,连描述都苦难,更何况是解决了。
尽管她没有收到真正的身体暴力,但是班级里的隐形暴力却远比疼痛更可怕。
她没有一个朋友,她孤立无援。
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地方,沉默并不会给她留一条生路。
弱小、孤立、沉默,只会让人们更加理直气壮地,把一切恶意倾泻在她头上。
——所以,叶语莺开始改变了。
她剪得更短的头发,不再遮掩脸颊,而是利落地露出冷白的脖颈。
校服外套不再扣好,而是随意披在肩上,拉链半开,露出里面简单粗糙的白色T恤。
她不再在上课铃响前规规矩矩坐好,而是慢半拍走进教室,拖着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拿起笔时,手指关节微微突出,像是压抑了许多情绪在骨骼缝隙间,随时可能炸裂。
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叶语莺收起了所有容易暴露软弱的习惯——
低头、躲避目光、过分有礼貌地道歉,这些统统丢弃。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疏离感、攻击性的冷漠。
有人在背后窃笑的时候,她抬眼扫过去,目光漠然,像刀子一样划过空气。
有人故意撞她,她站得纹丝不动,只需要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放心,对方永远比你更先认怂。
再有人在洗手间里编排她时,她踹门而入,将门踹到墙上发出巨响,慢条斯理地洗手,指尖溅起的水花冷得像是刀刃,带着沉默又森然的威胁。
那些碎嘴子们,在她的面前连屁都不敢放。
——她变成了大家口中的那种不好惹的问题少女。
葛洁也越来越收敛,眼神里多了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她隐隐落了下风。
可笑的是,当叶语莺一个人回到阁楼,卸下伪装,面对真实自我时,是那样悲凉。
只有叶语莺自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这样。
她只是太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为一个温顺听话的女孩停下恶意。
所以,她选择了先变得不好惹。
哪怕这份“不好惹”,只是虚张声势,也足够用来保护她。
但是成了“不良少女”后,她更加不敢给程明笃写邮件了,她觉得自己已经面目全非,无法再像一样那么坦荡了。
*
叶语莺用一整个蓉城的寒冬将自己改头换面,不知不觉已经迎来了开春。
那阵子,学校里流行把头发染成各种浮夸的颜色,似乎头发颜色越刺眼,越能代表一种桀骜不驯的态度。
她甚至考虑要不要巩固一下自己的“不良”形象。
她想了想,走进理发店,在众目睽睽下漂了一头极浅的银白,没有再叠加颜色。
漂白过的头发贴在耳侧,衬得她整张脸又冷又倔,眉眼锋利得像初融的冰层下,暗藏的刀锋。
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晚风吹起新漂过的发丝,头皮被药水刺激得还有些发麻。
她站在路口的便利店前,突然鬼使神差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是几天前,她在巷子口的杂货铺买来的,便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