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些笔都是她拿的,因为偶尔被抓一次,所有的零花钱都要“上贡”,她连买笔的钱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只能拿这里的笔。
但是突然间多出来这么多精美的进口文具,她反而不好意思拿了。
说明,有人发现她拿笔的事情了。
她啃了口饭团,下定了某种决心,回房想了一夜。
周末的时候,她找阿姨们要了把锋利的剪刀。
回到房间,对着镜子,她将头发解了下来,及肩的头发被她拿着小剪刀,一点点剪成耳下短发,头发碎散了一地,像某种仪式感。
她说不清是如何下的决心,从前她挺在乎头发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被人揪住头发,疼得她无力反抗。
说明头发美则美矣,对于此刻的她,却是累赘。
周一早晨,她盯着一头狗啃一样的草率短发背上书包出门的了,即使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身影却比以往更加从容和坚定,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那晚回家时,给她开门的是程明笃。
她身上的校服比以往更加凌乱,上面沾满黄土,泥点子溅到裤腿上,袖口破了两个口子,脸上脏兮兮的
,还有抓痕,手腕上也是伤痕。
像雨后的小鸭子,哪怕一身污,却满是活着的气息。
她看着程明笃,却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看着狼狈的自己,可以直视着他,绽放出释然的笑容。
也许一个少女的笑容,说不上美得惊心动魄,但是她带着伤痕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的双眼却是带着希望和得胜归来的光的。
她没有告诉程明笃事情的始末,但是,她将那些钱,追回来了。
一分不少。
谁都不知道那天放学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她大概比以往更加不要命。
后来程家的私人医生敲开了她房间的门,给她检查伤势。
叶语莺原本想拒绝,私人医生却说:“放心,我只负责看病,不会多问的。”
她才松了口气,转身坐在床边,悄悄地拉起袖口。
医生戴上手套,没问一句废话,只在光线下细细查看那些伤口——
手臂外侧大面积瘀青,青紫中夹着零散红点,是钝器或鞋底反复击打留下的痕迹;
腰侧几处擦破皮的伤还带着结痂,若不处理好,很容易感染;
膝盖红肿,活动时隐隐作痛,应该是摔倒时磕在坚硬的物体上造成的。
医生处理得很细致,一边上药一边说:“你这些伤不是轻伤,虽然不需要住院,但至少要静养三到五天,最好请病假。”
叶语莺怔了一下:“不……不用了,我还能去学校。”
医生没抬头,只淡淡说了句:“这不是建议,是医嘱。如果继续撑下去,会留下瘢痕或暗伤,尤其你体质不算强,免疫力也一般。”
包扎完,医生留下一小瓶口服维生素C和抗炎药。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后,房间重归寂静。
叶语莺盯着那几瓶药,过了许久才慢慢伸手拿起,用指腹抚过标签上的字,眼眶不知为何,又有些发热。
她隐隐知道是谁,在这个宅子里没有其他人会做这些,更没有人知道她有可能会去和人决斗。
那天半夜,她凭意志力支撑的身体终于迎来排山倒海般的虚弱,肌肉和骨头上的疼痛在肾上腺素退却之后疼得很清晰。
她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步艰难下楼,又习惯性的去了休息室拿饭团,冰箱里多出了很多东西,虽然没有写纸条,但是她知道这些都是给她的。
全是一些优质蛋白。
隔了好几年,当叶语莺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的时候,看到那晚她对那些食物的描述,只觉心里的暖流才姗姗来迟地流淌而过。
因为那些……都是利于伤口恢复的食物。
那天之后,她听了医生的话,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病假。
终于,可以短暂又毫无顾虑地卧床休息几天了。
有一次,叶语莺在房间内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猜到是程明笃,还以为他是来阁楼拿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