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婉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等她说完,才轻声问:“那你愿意把这封信投进信箱吗?或者,我们可以录一段话,放进《声音档案》。”
林小满摇头:“我不想让人听见我的声音。
但我……我想让他知道,我没有忘记他教我骑自行车那天,阳光特别好,他说‘别怕,爸爸在后面扶着呢’。”
袁婉青点点头,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特制的信封??那是项目组专门设计的“无声信封”
,外面印着一行小字:“有些话,不必寄出,只需存在。”
“你可以写下你想说的话,然后选择:交给母亲、投入信箱、或者由我们帮你保存。”
她说,“但不管你选什么,这封信本身,就是一种归来。”
林小满接过信纸,这一次,笔尖稳了许多。
那天下午,唐果带着手语课堂的孩子们来做活动。
其中一个男孩主动走到林小满面前,用手语比划:“姐姐,我以前也不会说话,但我老师告诉我,心会发出声音,只要有人愿意听。”
林小满怔住了。
她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伸手握住男孩的手,用生涩的动作回应:“谢……谢谢你。”
那一刻,屋子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掌声。
陈默悄悄按下录音笔,后来他把这段对话的声波图做成一幅画,命名为《第一次被听见》。
一周后,林小满的母亲接到社区通知,说女儿参加了心理辅导项目。
她起初愤怒地质问:“谁允许你们干涉我家事?”
可当她看到女儿写的那封信复印件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当晚,她破天荒地做了顿像样的晚饭,还特意炖了一锅排骨汤。
饭桌上,她突然放下筷子,哽咽着说:“小满,妈那天……不该打你。
妈只是……太想你爸了。”
林小满抬起头,眼泪哗地流下来。
她没说话,却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母亲。
这个拥抱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门外,王小舟正巧送资料路过,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转身默默退开,顺手把走廊灯调亮了些。
夏日渐深,凌霄花爬满了中心外墙,橙红如焰。
新的“沉默者日记计划”
启动,鼓励那些从未开口的人用图画、符号、甚至空白纸张表达自己。
有人交来一张全黑的纸,背面写着:“我的心现在就是这样,什么都看不见。”
袁婉青把它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贴上一句话:“黑暗也是一种语言。”
与此同时,赵承志的身体状况开始恶化。
没人知道他早已查出肝硬化晚期,他一直瞒着所有人,照常值班、开会、调解家庭纠纷。
直到某天深夜,他在指挥中心晕倒,被送往医院。
病床上,他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手上插着输液管。
李锐守了一夜,早上醒来时发现他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你在看什么?”
李锐问。
赵承志笑了笑:“在想,我这辈子关过多少人,骂过多少‘不孝子’‘败家子’。
可到头来,我自己也没能好好当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