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休庭之后,莉莉斯重新被送上被告席。她透过玻璃窗望见外面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仿佛很快就要开始下大暴雨,连带着整个法庭的氛围都暗了下来。侍者不得不点亮蜡烛来维持室内的照明。
莉莉斯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听着检察官对康达里尼家仓库纵火一案作出激情澎湃的陈词。
她感觉有些饿了。还剩下最后一道指控,她只希望能够赶紧结束,宣判无罪后让她回家吃饭。今晚吃点什么呢?好久没有吃奶酪了。她想到和海因里希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坐在厨房里边偷吃奶酪边看他做饭的日子。她突然好想他。要是能够尽快结束这一切,快一点见到他就好了……
她要向他炫耀,这一次没有他的帮助她也一样靠着自己的战略布局顺利地逃脱了所有被指控的罪名。他的爱人不仅是一名成功的银行家,还是一名巧舌如簧的辩手,能够轻轻松松地颠倒是非黑白。他不就正喜欢着这样又狡猾又邪恶的她吗?
“莉莉安娜,你认罪吗?”法官例行公事地问道,把莉莉斯从幻想拉回现实。
“不认。我没有做过。”莉莉斯打了个哈欠。
“我申请传唤证人。”检察官看见莉莉斯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受到了侮辱般涨红了脸,“洛伦佐康达里尼先生。”
莉莉斯听到洛伦佐的名字下意识一激灵,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来就来,谁怕谁?她在心中默默温习了一番接下来的说辞,冷眼瞧着洛伦佐走进法庭。他将栗色的头发梳理得整齐,挽成马尾搭在肩上,穿了一身庄重的黑袍。他的目光与莉莉斯对视,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客客气气的笑容,仿佛他已然胜券在握。莉莉斯搞不懂现在这个局面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我能够证明我家仓库是莉莉安娜指使人去放的火。当晚,我的贴身仆从点完货之后有随身物品不慎落在了仓库里,夜里折返去拿,亲眼目睹了整个放火的过程。他看见了那一名在莉莉安娜手下为他工作的金发日耳曼奴隶将火点燃。”
“那名奴隶现在何处?”法官追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由莉莉安娜来回答。”洛伦佐垂眸,冷冷地看向她。
“他死了。”莉莉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三个月之前,我家遭遇了一场火灾。他为了救我而命丧火海。另外,我需要澄清一点。他不是奴隶,是一名自由外邦人。”
“民政局的档案里记录在册,他原本是你买来的奴隶,后来你为他赎身了而已。你名下的每一个奴隶都在为你工作一段时间后被赎身,这是你一贯用来邀买人心的手段。而且,无论他的身份是奴隶还是自由人,他都为你工作。难道他会在没有你授意的情况下去放火吗?”检察官反问。
“检察官先生,这全是你的臆测。另外,洛伦佐的证人只是目击,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不也是一种口说无凭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真的能确定是他做的,我也对此毫不知情。自由人在法律意义就是自由的,我无权干涉他的行径。”莉莉斯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而且,他都已经死了。上帝会决定他是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我们揪着去辩一个死人有没有犯过什么罪有什么意义吗?”
“你真的无权干涉他的行径吗?莉莉安娜,你给这名买来的奴隶起了‘海因里希’这个名字。这可是你丈夫的名字。按照你此前的说辞,你当时以为你的丈夫已经身亡,那么,你给这个奴隶起这样的名字,是否是因为他其实是你的情人?”检察官追击道。
法院中再次爆发出一片悉悉索索的讨论。
“法官先生,检察官先生的质疑涉及被告人的私生活,与这次的案件没有关联。”莉莉斯的律师一边提出异议,一边向莉莉斯递了个示意她保持沉默的眼神。莉莉斯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双手抱胸,什么也没说。
“其实,”洛伦佐突然发言道,语气温柔而平静,“检察官先生的猜想确实不是实情。因为那名叫做海因里希的家伙并不是莉莉安娜的情人,也不是她的奴隶,而是她的丈夫。他就是海因里希施密德尔本人。”——
作者有话说:洛伦佐真的也很不容易了,这么重磅的料都挖出来了,莉莉斯会怎么回应呢[狗头]真是刺激呀!
下次更新在周五,爱你们!
第80章荒诞的笑话
莉莉斯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紧接着她便听到自开庭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喧哗。突然,窗外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将众人的脸映得像是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雷声的轰鸣接踵而至,在莉莉斯的大脑里炸开。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现在她该怎么办?莉莉斯感到自己被巨大的恐惧与无助所席卷,仿佛在茫茫大海中漂泊的一叶浮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伦佐把她最重要,最想要保护的秘密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得做些什么……必须得做些什么……必须得想办法反驳他,哪怕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她不能坐以待毙,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海因里希……她不会让他就这么得逞的,绝对不行。但她需要等一个时机,找一个借口,打开一个扭转全局的关键……就像当时海因里希为她解围时那样……
“康达里尼先生,”尽管检察官身为洛伦佐的表弟,也对这套说辞竟毫不知情,与法庭中众人同样惊诧不已,“情您解释一下,您是如何得出这道结论的?”
“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事实。”洛伦佐用轻蔑的目光瞥过被告席上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莉莉斯,继续陈述道:
“海因里希施密德尔在来到威尼斯之际,遭遇强盗洗劫后沦为了奴隶。这帮强盗受命于莉莉安娜要杀了他,可是没能得手,却害得海因里希辗转沦为奴隶,又被莉莉安娜在机缘巧合下买走。后来他们在共事中暗生情愫,莉莉安娜才肯放他回去继承爵位。”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莉莉斯的律师先她一步从这份过于震撼的口供中缓过来,连忙追问道。莉莉斯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么私密的事,他甚至无法确认这究竟是污蔑还是事实,之能盲目反驳。
“我当然有证据。”洛伦佐得意地勾起唇角,仿佛辩方律师的问题正中他下怀,“我得到了一份威廉施密德尔写给那位海因里希的信件。”
他缓缓从长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信,呈交给工作人员递送于法官。
“你们可以将这封信与威廉在克纳罗银行工作期间写过的其他信件做对比,无论是纸张、字迹还是所用的墨水都别无二致,绝对没有仿造的可能。”洛伦佐轻笑着解释道,“在这封信的开头与末尾,威廉都将对方称呼为‘我的哥哥’。海因里希是施密德尔家的长子。除了他以外,威廉还会管什么叫哥哥?”
“传唤威廉再次上庭。”法官下令道。
威廉刚才在走廊里等候时听完了这一切,被吓得差点要晕过去,但还是强撑着再一次走进
法庭。他根本不知道洛伦佐从哪里得到了他的亲笔信,是塔塔以前悄悄偷走的吗?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海因里希的真实身份,他从来没有刻意在来往信件中表露过什么,只有那么几次写习惯了没纠正笔误,竟没想到也会被人当做了把柄。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莉莉斯企图获得什么指示,却发现她仍旧双眼无神,仿佛是一只脱了线的人偶似的呆呆地愣在原地,眼睛都一眨不眨。
“威廉,这是你写的吗?”法官问他。
“这……确实是我写的。”威廉看了信后本能地诚实回答道,说完后突然后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没办法改口了。
“那么,相当于你承认了,这两个海因里希其实是同一个人。”检察官连忙乘胜追击。
“不是!我没有承认。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威廉突然灵机一动,直勾勾地看向洛伦佐,“其实是因为我就是很喜欢管别人叫哥哥,嗯……我私下里也管您叫洛伦佐哥哥……”
法庭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但众人很快便在法官的阵阵法槌下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莉莉斯一个人居然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