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纪小雨先回过神来,眼见四周围观的街坊越来越多,指指点点,怕再闹下去真要惊动官府,赶紧上前死死拉住付见煦的胳膊:“姐姐,够了!我们走吧……”
付见煦这才喘着粗气停手,狠狠瞪了地上蜷缩着的纪丘一眼,任由纪小雨拉着她快步离开。
一直走出半里地,远离了那些窥探的目光,晚风一吹,付见煦沸腾的血液才渐渐冷却下来。
她猛地回过神,刚才她面目狰狞地当街打人,好像还被很多人围观了啊啊啊啊啊!
后知后觉的羞耻感瞬间涌了上来,付见煦的脚指头又开始工作,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纪丘这么一闹,两人原本要采买的心思也彻底散了。
付见煦满心都是方才当街动手的懊恼和后怕,压根忘了要买什么东西;纪小雨则心绪纷乱,无暇顾及这些。她们只是沉默地拖着步子,并排往家走去。
纪小雨看着走在走在身侧的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她聪明,甚至称得上精于算计,这份早慧与谨慎,几乎全是童年时在纪丘的喜怒无常,拳脚相加中,为了少吃一点苦头而生生磨炼出来的。
今日乍然见到纪丘,那人以往带给她的伤痛似乎随着那张脸的重现在她身上重现起来。
看到那张脸,她恐惧、怨恨。甚至比以往十多年更恶心,这些积压了十数年的情绪,在此刻被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彻底引爆。她下意识想逃避,想用以前的法子应付他,但没想到,这次……却有人义无反顾地护在她的身前。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比谁都清楚,占据着付见煦身子的这个“孤魂野鬼”本质上是个何等懦弱怕事的人,甚至连与生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愿。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今日却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怒目相向,甚至不惜当街动手,沾染一身尘土。
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个人太好了,好到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快走两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挽住付见煦的胳膊,寻求一点真实的触碰。
没想到,付见煦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臂缩了回去,侧身避开了。
纪小雨一怔,抬眼望去,脸上带着一丝错愕。
付见煦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软,连忙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窘迫:“小雨,别……我刚跟那人撕扯,衣裳都蹭脏了,还沾了些不干净的气味。你先别挨着我,等回去我立刻换掉。”
她说着,下意识地将沾了灰渍的袖口往后藏了藏,似乎不愿让那些污秽沾染到身后干净的小姑娘。
纪小雨闻言,软软地“哦”了一声,收回了手,目光却依旧落在付见煦身上。
付见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偷偷抬眼,又觉得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姑娘十分可爱,强忍住想抬手揉揉小姑娘发顶的冲动,转回身闷头继续往前走,但身体却诚实地与纪小雨挨得更近了。
回到家中,付见煦几乎是立刻钻进了里屋换衣服。纪小雨站在院子中,听着里面窸窣的换衣声,方才被刻意压下的种种念头再次浮现。她走进厨房里,烧了锅热水,坐在灶台下,安静地等着。
付见煦换上一身干净的棉布衣裙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只是眉间疲惫难掩,脸上还带着一丝被纪丘打中的伤痕。她一走进厨房,就见纪小雨端着一盆净水和干净的布帕站在面前。
付见煦心头一软。
“姐姐,”纪小雨轻声开口,将帕子递过去,“擦把脸吧。”
付见煦愣了一下,接过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股暖意似乎顺着皮肤渗入了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那点尴尬和不适。她放下帕子,正对上纪小雨清澈的目光。
“姐姐,”纪小雨的声音更轻了些,她抚摸着付见煦脸上的红痕,“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的维护,对不起,因我的过去,让你卷入这样的不堪,还被迫做了你不愿做的事。
付见煦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过分早熟、善于将真实情绪藏在温软笑容下的姑娘,此刻却如此直白地袒露着歉意与感激,心里那点别扭全变成了对小姑娘的心疼。
她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摸向她觊觎已久的脑袋。
“傻话。”付见煦低声道,语气更是从所未有的温和,“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吗?
纪小雨眼眶一热,迅速泛红,她连忙低下头去。
原来真正的一家人,是这般……温暖……
眼看气氛就要朝着不可控的煽情方向发展,付见煦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她转身朝着灶台走去,“天都快黑了,我来做饭吧。我们小雨饿不饿呀?”
纪小雨那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瞬间被这话冲散了。她抬起头,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付见煦霎时间像是被注入了无穷动力,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她气势汹汹地将砧板放在灶台上。
然后……然后就愣在了原地——她忘了先把菜拿过来。
纪小雨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付见煦愈发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发烫,连忙转身从檐下挂着的篮子里取出前几日付知晓送来的排骨。她打算做个排骨汤。虽说今天跟女主闹了不愉快,但答应给女配谢音挽的饭菜却不能食言,毕竟人家伤得确实不轻。
她一边想着,一边手下用力地剁着骨头。这排骨在檐下挂了两天,冻得邦邦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