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摇了摇头。
“不,我还活了很久。久到只有当年鼎盛的咒术大家族,才保留有许多关于咒术曾经的历史;久到只剩一小部分残党,还在孜孜不倦地尝试抓捕我这个‘罪人’,复辟当年的‘辉煌’。”
“我本以为我快要熬到自由的时候了。但就在这时,我被抓住了。在祭奠往日朋友的坟墓前。”
少年很平静地说道。
但栗秋焰却感觉到了窒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
“领头的人,有着一双我无比熟悉的、天蓝色的眼睛。”少年望着那过往的画面:“那是六眼。他是五条的后人。”
栗秋焰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他几乎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明明只是想保护周围的人,自称“自私鬼”的少年,在昔日朋友的坟前,被当初保护者的后人仇恨、指责并抓捕……
“那一刻,我想过毁灭一切。”少年仍然十分平静道:“而且我可以。”
经受的一切都被否定推翻,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在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死去时,【栗秋焰】就已经死了。而现在,连这可悲的无名者也死去了。
那一刻他真的动了杀念。世界的命运就握在他的手中,整个天地都摇晃起来,倾世的诅咒就压在他的舌下,只要轻轻张口,焚世的烈火将点燃一切,他已经一无所有,那么就让一整个世界来殉他的死。
“结果,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我曾杀意满怀地举起那把屠刀……但,我放下了。”
神与魔,只在一念之间。
少年闭了下眼睛。“那一刻,我成为了【天】。”
然后祂剥去自己的一切,从原点出发,沿着时空的河流重走了一遍历史。【天元】向祂祈祷获得了永生,【堕天】背叛了祂……与祂相关者成为了流变的标志,而每个世界的栗秋焰就是锚点,祂的力量如此辐射覆盖向三千世界。
栗秋焰有些恍惚。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们才有某种基本的、强制执行的信任底线……比如束缚。”
少年轻轻点了下头,想起了什么般说道:“不过我不会随意打乱时空。之前你经历的那个,也只是我一部分的记忆幻境而已。”
“……我就说,怎么之前总有种奇怪的不对劲。”
“我没做任何其他事,没有限制也没有暗示,只是将你放在了我当时的位置上。”少年注视着栗秋焰:“然后,你做出了与我当初一模一样的行动。”
“……那大活人在面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栗秋焰小声嘀咕,接着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变,“等等,这样的话,那个宿傩……”
“恭喜你,就是你这条时空线的宿傩。我把他格式化了然后一起丢进记忆幻境里了。只不过果然……他也还是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行动啊。”少年笑眯眯道:“所以你虽然不是【天】,却也还是实打实养了一遍宿傩,感觉如何?”
“糟糕透了。”栗秋焰眉头都拧到一起了:“又气又难过,除了能玩伦理梗外想不到任何好处……而且狠话放了连场子都找不回来,我才想起来,我马上回去了,宿傩都成特级咒物早死透了,我上哪儿杀他去啊?”
“嘛。”少年仍是笑而不语。
天地间的影像散去,绿色的雾气缓缓聚拢,少年抬头看了看:“你该回去了。”
“那你呢。”栗秋焰突然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其实当【天】跟做饭差不多,这边添糖那边减盐,遵守规则保持平衡。”少年眨眨眼,语调悠闲:“至于我么,一切正常,应有尽有、自由自在,游戏玩到爽睡觉睡到饱,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栗秋焰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上一次做料理,”他问道:“是什么时候?”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瞬间,少年面容模糊起来,仿佛已明白再继续伪装下去也没有意义……那些语气声调、眼神动作通通消失了。
周身的绿雾浓郁起来,宛若实质般包裹上来,将栗秋焰向下推去。从重叠翻涌的气息间,隐隐有声音吹进他努力睁大的眼睛中。
——【你该回去了。】
栗秋焰拼命扑腾:“喂,你还没回答我!”
云雾深处缓慢翻涌,捏聚起一个人形,变幻出与栗秋焰相同的外表。祂垂眸,看了栗秋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