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望来不及细想,奋不
顾身朝云杳窈跌落的方向奔去,险些被落石砸穿脑袋。
他再顾不及什么清贵风度,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已摇摇欲坠的裂隙边缘。
“杳窈!”
无人回应,他感受不到蝴蝶上附着的灵力。
岑无望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不跳了。他的心脏有三根灵脉作弦,以音为律,好拖着这副肉身重见天日。
在一片嘈杂中,他能听见两根弦齐齐断裂的声音。
死后与恶鬼相融,承受日夜不停的绞痛和折磨,就是为了换得这颗早已不再自主跳动的心,让他得以光明正大回到人间。
岑无望跪倒在地,强烈的紧缩感让他冷汗淋漓。他一只手紧攥着心脏,另一只手向着不见底的深渊。
那根岌岌可危的弦即将断裂,可他已心存死志,明明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他却没有以灵力修弦续命,艰难向裂隙中探去,半个身子埋入黑暗,眼见着就要坠落。
而裂隙之中,云杳窈从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发现问心已承托住她,她整个人耷拉在剑上,软成一滩,四肢都垂了下来。
她艰难翻身站立在问心之上,御剑躲避着从上方四处坠落的杂物。抬头,在岑无望跳下来前阻止道:“师兄,别跳。”
还没落地,云杳窈便愣在半空。
岑无望已彻底放开自我禁束,催动鬼化。他原本的瞳色黑中隐红,在鬼化驱使下,竟然由深变浅,逐渐褪为金色眼眸。
血泪和鬼气从岑无望的七窍流出,幻境内的崩塌一瞬停止,从无数雷击碎裂开来的缝隙中,从深厚的土地里,涌出无数如血细丝,它们正源源不断向他的方位飘去。
无数低吟应和着丝线流动。
云杳窈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师兄,你在做什么。”
脚下没有一块平稳的地方,到处都是裂隙、碎石还有堆积成小山的横梁瓦片残骸。
岑无望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吓到你了吗?”
确实吓到了,不过并非被他凄艳的面貌所震慑,云杳窈怕的是,岑无望真的成了晏珩口中的恶鬼。
剑心碎了还能以其他方式修炼,剑断了可以再寻。
可是人死了不能复生,一个已经成了鬼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些云杳窈所熟悉的丝线,缠上岑无望的脚踝,逐渐埋入他的全身经络,自苍白脖颈爬出红痕,蔓延至脸庞。
云杳窈足下一点,提气凌空,想要用问心斩断这些输送鬼气的丝线,好让岑无望恢复原本模样。
然而那些被斩断的丝线不仅没有落下,反而与她体内丝线相交,阻止了她想用丝线抵挡鬼气涌入岑无望心脏的动作。
那些摇曳的丝线将岑无望的心脉暂时续上,这也意味着,云杳窈再想斩断丝线,就等同于杀岑无望。
云杳窈一时之间陷入无助,剑气收回,她被那些交错的鬼气推搡着,缓缓落在岑无望面前。
幻境几近溃散,所有人都从千年前的梦中脱身,显现出原本模样。
岑无望周身鬼气难掩,青衣无风自动。
他见云杳窈不肯动,原本在等着牵她的手逐渐低落,他的手紧握成拳,藏在衣袖里,脊背却很直,没有解释,只是干巴巴再次问她:“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伤害你。”
那边从滔天雷光余震中缓过劲儿的晏珩咳嗽着站了起来。他从不染尘的荼白衣袍变得灰暗破败,他的伤势看似很重,但灵光笼罩,为他架起护盾。
他扶着拨雪,抹去唇间鲜血,额上的细小伤痕结痂,如同有人为他在眉间额上添妆一般。
这点红立刻压下他精心塑造的清冷君子形象,他索性不装了,借雷光之势,向岑无望发难。
砰——
在反应过来前,云杳窈已经将问心挡在身前,她脚步未曾退缩,咬紧牙关,还以为自己即将再次死去。
在刺眼的亮光中,她缓缓睁开眼,发现是岑无望与她并肩,两人的力量再次融合迎战。灵气与鬼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来源竟然也能融合得分外默契。
云杳窈决绝道:“你走吧,你是鬼,我是人,我们并非同路人。我想过了,晏珩好歹是举世闻名的正道人士,他不会直接杀了我的,我待会儿就和他回去,你有多远滚多远,咱们从此恩断义绝,永世不见。”
一击不成,又遭天外雷劫,云杳窈的力量流失很快,即将跌回原本的境界。
她额上青筋都凸显出来,扭头对身侧的人吼道:“岑无望,你能不能快滚啊!我真的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