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一笑,指尖不断拨弄着腕上的木制手串,没有理会那道视线,仍然盯向画作。
“然而,您的存在竟像一缕不慎被上帝遗漏的圣光,降临在这片色彩的废墟之上。如此美丽的矛盾!”
他这时候的注意力才开始转移到她的身上,目光挪移,漫上专注与深邃,但其实,商枝已经被尬到脚趾扣地了。
这个叹咏调似的翻译腔是怎么回事……
“可爱又迷人的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她有些不安地蜷了蜷手指,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而是对着这幅画发表了一点不同的意见:“我不觉得它是一个失败作,也许作者在创作它时短暂经历着惶惑,或是迷茫,它只是恰好将这份心情刻录下来而已,也没什么不好。”
“哦,小姐!你真的——太令我惊喜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你共进午餐?”
男人理了理衬衫领口,表情夸张,好在举止还算礼貌。商枝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心里祈祷席宥珩快点回来。
“蒋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拍上他的肩膀,他扭头,对上席宥珩含着淡笑的眼神。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从蒋洄脸上滑向他搭在领口的手,再落回他眼中,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字字清晰:
“两年没见,一上来就觊觎我的妻子,大画家,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此刻,她成了风暴本身,以她为中心刮起一股小小的漩涡气流,将他们三人完完全全覆裹其中。
她却是最平静的那个。
蒋洄浅棕的瞳仁微微收缩,看看旁边的好友,又看看对面想笑不敢笑的年轻女子,实实在在浮起一丝错愕。
“什么……老席,你结婚了?”
商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席宥珩,脸上是未尽的困惑: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知道你结婚的事?
席宥珩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开口解释:“他去国外封闭式进修了两年,消息闭塞,一直没有联系,昨天才告诉我回国了,让我来支持他的画展。”
蒋洄原本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差点跳起来:“席宥珩!什么叫我让你支持我的画展,那是你求着我非要来欣赏本着名画家的大作好吗?”
原来这场画展就是他举办的,那刚才他们谈论的那幅画……岂不也是出自他手?
居然还对游客吐槽了半天自己的画吗……艺术家果然性格独特。
想到某人也算是半个“艺术家”,商枝便忍俊不禁,不自觉翘起嘴角,在收到“艺术家”投过来的视线后又象征性地稍稍收敛了几分。
席宥珩懒得理蒋洄,低声对商枝说了句“不用管他”,就往画廊另一头走去,商枝只好跟上。
画廊暖气很足,席宥珩随手脱掉外套挂在手臂上,露出里面棕咖色的羊绒圆领毛衣。
商枝还没见他穿过这么亮眼的颜色,没想到也意外的不错。
她没有刻意克制自己对他穿着的欣赏,席宥珩便也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呼吸一顿,渐渐觉出几分新奇。
原来自己竟成了被观赏的对象。
感觉……还不赖。
“刚才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商枝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一点。”
“他一直那样,刚见面确实会不适应,”席宥珩安抚似的看了她一眼,在一幅尺寸巨大的油画前站定,“这张,是我们以前互相比赛的时候画的。蒋洄是我大一的室友,后来转了绘画专业,不过因为关系不错,一直都还有联系。”
她点点头,也凑上来看画,研究了半天,嗯,没看出什么名堂。
远远的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没等她看去,冷不丁被一小团身影撞进怀里,低头扶起来,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很快一个青年跑过来,刚想发火,又顾及场合,堪堪忍住脱口而出的呵斥,低声对女孩招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调皮,这里不是跑闹的地方,快过来,”又看向商枝,“不好意思,我妹妹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没伤着吧?”
商枝摆手,“没事。”
女孩鼓鼓脸颊,向商枝道了歉,才朝哥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