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屏幕,放在了桌上,没动弹,酒精刺激着神经,肆意的横流在血液里,一瞬间,他的眼底涌起了很多情绪。
陈安楠睡着睡着觉得不舒服,转了个身,被子被压住了,没抽动,他惺忪的睁眼,隐隐绰绰看见有道影子坐在他旁边,吓得他登时睁圆了眼睛,“呀”了一声。
“别害怕,是我。”陆清远的声音有些哑,应当是喝了酒的缘故。
陈安楠揉揉眼,“哦”了声,说:“你回来啦。”
“要不要喝水?”陆清远问他。
陈安楠摇摇头,在一盏昏暗的小灯里坐起来,说:“你喝了酒,要不要吃点含片解酒?我给你买了,就在桌子上呢,要是太累的话今晚就别洗澡了,没事,反正明早再洗也一样,我不嫌弃——”
“陈安楠。”陆清远突然出声打断他。
“嗯?”陈安楠眨眨眼。
“这么多年,你有回过头吗?”
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只有空调出风的声音,陈安楠被这问题问傻了,他刚睡醒,脑子也不清醒,这会儿完全转不过来弯,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给不出答案。
床头的灯投下黯淡的光,把他们的影子笼罩在一起,像很多年前的夜晚,他们依偎在一起。
陆清远沉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接着说:“你的态度总是让我分不清你到底在不在意我。”
陈安楠愣了一下,大脑跟着清醒,他把腿蜷在被窝里,指尖不停摩挲着被单,低低说:“对不起。”
陆清远偏头看了他一眼,短促的笑了一声:“又是这句话,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不明白……”
深深缓了口气,他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剖白,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漓的裸。露出来。
陈安楠的手指停顿了下,死一样的沉寂。
陆清远的心口,盘踞着一道陈年的疤。
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岁月的侵蚀下化成了结了痂的伤口,这个痂沉默地烙印在皮肉上,掩护着下面汹涌的疼痛。
他对任何试图触碰到伤疤的人感到无比的厌恶,可现在却在陈安楠的面前赤。裸地扒给他看。
七年前,陈安楠给不出答案,七年后,陈安楠仍然给不出像样的答案。
床头的灯照得陆清远的眼底有些红了,全身血液都在逆流,汹涌的冲击着大脑,撺掇着情绪。
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不冷静的,如果他足够冷静,就不会再跟他说这些话,说这些年他迫切想要的答案。
他想问陈安楠你为什么从来没有站在我的立场坚定的选择过?你每一次都在顾虑别人的感受,那你考虑过我的吗?在你眼里,是不是谁都可以比我重要?你有哪怕为我坚定的选择过一次吗?
可现在看着陈安楠的眼睛,话最终只能积压在喉中,化作几不可闻的自嘲。
陆清远失笑:“如果你不在意我,你现在做的一切是有什么意义吗?是想和我和好如初吗?只做我的弟弟,和从前一样让我什么都让着你惯着你?你说往东我就不会往西?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真的喝醉了,字音碰在耳边,刺得人心头一颤。
“我是你的狗吗?陈安楠?”
陈安楠抽了口气,摇摇头,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到了角落里,这样的单。枪。直。入压得他快喘不上来气,情绪疯狂地倒灌下来,指甲抠在掌心里掐出了一条条红印子。
陆清远仍在问,似是真的不明白:“那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是我做的不好吗?是我让你难过了吗?”
“没有……”陈安楠还是摇摇头,眼圈渐渐红了,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疼痛牵引着五脏六腑,他在这道视线下快要喘不上气。
“既然都不是,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陆清远的字音很平静,偏平静下涌动着极端的克制,一字一字在这寂静的房间里都显得格外刺耳: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陈安楠猛地抬头看他,心快要被这些话刺成窟窿了,痛感麻痹了神经,他不敢说。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陈安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关系,或许他真的像陆清远所说的那样,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好如初,为了让他再次成为自己的“哥哥”,却又止于更深的关系。
到现在为止,他还被困在狭窄的叫做“亲情”的命题里,迈不出这一步。
陈安楠想,要是老陆能接受,他可以天天拿个大喇叭趴在陆清远旁边喊我爱你,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敢跟陆文渊提出这样的问题。
陈安楠把自己缩成一团,哑哑地开口:“对不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清远再次出声打断他:“不要着急回答我,想清楚再说,这次我给你时间,如果你还是只会说‘对不起’,那就当今晚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还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