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的确如此,谢瑾宁发热时出了一身汗,房中的被褥换了套新的,离开了阎熠的怀抱,也没有他的味道,谢瑾宁更睡不着了,一直到天色将明才小憩了会儿。
他摸了摸枕头,指尖蓦地触到了什么,展开一看,是张熟悉的草纸。
“怎么在这儿啊。”
纸上字迹青涩,谢瑾宁依稀忆起,这是他练字心烦意乱时写的,而后他睡着,醒来收拾时发现少了一张,还以为是被风吹走了。
原来是被阎熠拿走的。
原来那时候,自己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接着又摸出了几方手帕,虽已浆洗过,仍能看出些浅黄印渍,其中一方下的“宁”字还勾了丝。
也不知是不是拿这些做了什么坏事。
“我说手帕怎么用一张没一张。”谢瑾宁嗔道,“坏东西。”
在一起后,阎熠鲜少在自家睡,床铺上有些他的味道,不多,却足以让谢瑾宁生出几分困意。
他拉过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在男人气息的包裹中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已是申时,回屋正好撞见谢农,脖颈上还未消完的痕迹被谢瑾宁以起疹的借口糊弄过去了。
而对于阎熠的离开,谢农虽讶异,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更关注起了谢瑾宁的反应。
见他不过伤心了两日,便慢慢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谢农也逐渐放下心来,重新接回被阎熠分担走的责任。
殊不知这些时日,伤口一旦结痂,谢瑾宁就会用指甲沿着齿印重新挑破,痛得冷汗涔涔,鲜血淋漓也不肯停手。
渐渐地,他竟也习惯了,还在疼痛中寻到了些快尉心。
在睡不着的夜里,蜷缩在由阎熠留下的衣物筑成的巢穴中,握住吊坠,抱着他的内衫刺破月退木艮时,就像是阎熠拥住他,咬着他。
他又能睡着了。
但,放肆的结果便是反反复复地发热,好在都不严重,喝下几碗药就能退。
邓悯鸿知道些真相,却拿谢瑾宁没办法。
他每次给谢瑾宁把脉,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热毒作祟,沉着脸一唬,谢瑾宁却总指着日益光洁的肌肤,摆出一张“我有好好擦药,不知为何还会发热”的无辜脸。
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邓悯鸿又不能上手去扒他的衣服,只得暗暗加重了谢瑾宁的功课,不让他有闲下来胡思乱想的功夫。
三日后,扩建后的竹堂迎来了第二位夫子,一位名副其实的秀才。
谢瑾宁顺理成章将竹堂大半已启蒙的学子托付于他,而他新开设的启蒙课改做每隔一日开课,他有了更多时间跟着邓悯鸿学医。
又过了两日,谢瑾宁已不再发热,每日除了必修的心法,针术以外,多了一门缝合的学习。
而即使面对曾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生肉,被要求将这带着血的皮肉以小刀划开,再以各类针法缝合,谢瑾宁从恶心到不住作呕、食不下咽,到镇定地接过针线认真缝合,只是面色略微泛白的程度不过两日。
缝合线虽歪歪扭扭,但好歹也算是缝好了,邓悯鸿前来检查时也被他的接受能力惊住。
看着身前蒙着口鼻,正埋头专心处理另一块生肉上弧形裂口的的谢瑾宁,看他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次次被腥臭血液所污却不为所动,看他凝神时分外沉静的眉眼,邓悯鸿眸光复杂。
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谢瑾宁,让他又发生了些新的变化。
他一时也说不出这份变化是好是坏。
……
墨云翻涌,层层叠叠坠在天际,将整个穹顶都压得下沉几分。
在这风雨欲来之际,一则流言再度在河田村拉开帷幕。
兔儿爷。
从三岁孩童处听到这三个字的谢瑾宁如被闷棍敲中,耳边嗡鸣作响,直到衣摆被扯住,女童眨巴着稚圆的眼睛,问他:“夫子是兔子变的吗?”
“当然不是。”
他的嗓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夫子和你们一样,是人啊。”
女童歪歪脑袋,不解地嘟着嘴,问:“那为什么伯伯婶婶要这么说呀?”
“就是就是,我也听到过,是我爹说的,还想让我别来上学呢。”
“那兔儿爷到底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