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二姐和崔知闲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人曾是见过的,但说起来也没什么可以叙的旧,黄金善同样举杯示意,两人便再无话了。
“此番多谢郡主了,惟德公主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提到惟德公主,黄金善想到自己也是该关心关心她的情况了。真是造化弄人,三年未见的表姐妹居然会通过这种方式传话,“她怎么样?”
“一切都好,”崔知闲说着,“公主说等着你回宫里。”
回宫里,自己还会回宫里吗?
简单的对话结束,两人就又陷入了沉默。
“郡主可是不太喜欢我?”
“何出此言?”黄金善诧异,她望向崔知闲,怕他有什么误会。
“当年悔婚确实是我不对……”
崔知闲还没说完,黄金善就打断了他,“那是你家里的问题,与你无关,我二姐如今也找到良配了,”想到二姐,她停顿片刻,“也还好她最后嫁出去了,若你入赘相府,你们俩如今可能都死了。”
“京城都传言,明宸郡主为人孤傲,从不与无用之人多说半句话。”崔知闲轻声喝着茶,又小心翼翼地说,“公主瞧不上我,郡主肯定也是瞧不上的。”
“这不是传言,我为人确实不算亲善,”黄金善放下茶杯,在桌子上撑着头,“不过,何为无用之人呢?”
“碌碌无为、仰人鼻息,像我这样的。人如其名,哥哥们都叫知行、知文,我一无所有,便叫知闲。”
黄金善看着崔知闲,他也回望着她,他笑得淡淡的,有点苦。黄金善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直如此,从几年前到现在,就像生性不会笑的木偶。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她就这样平淡地开口。
崔知闲愣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黄金善说的话。
“崔公子,我很喜欢这句话。”黄金善放下了撑着头的手,坐正了看着他,“我不知你家里情况究竟如何,但你母亲为你取了这个名字,就注定了你与他们是不同的。”
崔知闲垂下了头,他母亲只是崔侍郎的一个小妾罢了,读过几句诗,还未真的依靠儿子享福,就被掌家的主母害死了。他从未想过母亲取的这名字有何深意。就像他的人生,他也不知活着到底有何深意。
“知行、知文又如何,如今也难逃一个死字。人生最怕的就是要的东西太多,无用方为大用,无为才能有为。于名利做一个闲人,于天地做一叶闲舟。”
黄金善看他眼神困惑,笑了,“命运让你遇上兰庄主,就是要让你知道,天地辽阔,你坐在这白玉山庄,看风起云涌,天地万象,就会知道,何必拘于往事恩怨,官场浮沉呢?”
“那你呢?”崔知闲握紧了茶杯,反问道,“郡主每日殚精竭虑,还亏败了身子,若无所求,为何如此?”
“我有所求。”黄金善望向窗外,正午的阳光正盛,碧蓝的天上飘着几片薄云,她仿佛看到远方街道熙攘,耕作的人们正在乘凉。
“人和人之间,生来有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从我学相术以来,就注定当不了闲人,做不了闲舟了。”
“郡主所求为何?”
“我所求,为天地立心。”
人一生所求的东西不能太多,黄金善一直都知道。
她从不在意什么功名。她要为天地立心,哪怕用她的血来洗清这世道,用她的命来换天下太平,她亦觉无碍。
天机不可泄露,天地万物皆有缘法。她知道了人不该知道的事,就必定会付出代价。
她会一个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