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颊清瘦,但有着属于二十余岁少女的温润,皮肤就如上好的羊脂玉,光华内敛,却因如今的病弱让人感觉清冷,羽玉眉为她添了几分出尘的英气,鼻侧的小痣像一点尘埃,将这张脸又拉回了人间爱恨之中。
他双手轻抚她的头,闭上眼,感受她潮湿柔软的双唇和她的血气带来的暖意。这种感觉很奇妙,突如其来的惊喜慢慢变成无法自拔的沉溺,最后又被排山倒海的悲伤所挤压。
他曾以为爱是蝴蝶落在少年的剑上,结果却是飞蛾扑向生命的焚炉。
他们同样登上过顶峰、同样心系众生、同样万人敬仰,自以为手中握着一切的天之骄子,却在如今同样奔赴黄泉时相遇了。
他因她而产生的悲伤远远胜过自己,爱吃蜜饯的少女,本该甜蜜的人生里却吃尽了漂泊离散之苦。
她是他将尽生命里的一缕仙尘。
于心有戚戚,他认命了,那她呢?
她睁眼,唇轻巧地离开了他,“我的血对你挺有用的,别浪费了。”
她侧过头,瞳中令要在最脆弱易感时下手,她已经做到了。
但他的反应却让她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他留恋这个吻,她感觉到了,但她却要用这个吻来操控他吗?
她没看他,只低头说着,“把土中碧运出去,你的毒就解了。”
“把毒运给我吧。”
“不行!”白五撒开了搭在她脑后的手,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会就这样让自己去送死的,”黄金善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迹,重新对上白五的眼睛,“连崔家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谢飞光肯定早就知道了,在翡城我是逃不离他的眼线的,那日竹林里的刺客一定就是他安排的。”
“我不知道谢飞光要的是什么,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若他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无力还手,”黄金善是很果决的人,但她行事从不草率,有些话她需要和白五说清楚,“土中碧和烛龙天性相克,你喝了我的血就能好转,说明以毒攻毒是有效的,你把毒运给我,我未必就会死。”
“你有几成把握,便敢如此行事?”白五反问的语气里带着愤怒,黄金善的这番话并不能说服白五。
她不过二十一岁的小姑娘,他在这个年纪便因为冲动自负做了不少错事。他不愿她也像他一样后悔终生。甚至有可能,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
“你中了土中碧,尚且活了九年,凭什么断定我就不可以。”她眼神坚定,让白五不知如何作答,“抱歉将你拖入此局,但若无魄力,此局便是死局。”
“什么局,什么天机,你要我为此打破我的信念,却不愿向我透露分毫吗?”
他们相识至今,他从未真正了解她。她如何在灭门惨案中活了下来,如何来了翡城,为何要寻他,为何要帮他,他全无所知。
但她却知道他的种种往事,知道他的为人,知道他的牵挂,知道他的遗愿,也知道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自己受了黄金善的恩,帮她,他毫无怨言。
他一直是个很淡的人,但面对黄金善,他突然就不想这么心软了。他想了解她,至少,知道他为何拥有了那个吻。
他想再发问,手撑在桌子上,试图借一些力,却不料含有烛龙的血让他内力上涌,一下没控制住,用力太猛,连人带桌子倒了下去。
他顺势跌坐在地上,黄金善坐在床上俯视着他,见他窘迫,又抱歉地将头转了过去。
屋外敌人已清,蒋若木听到房里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眼见白五嘴角还有刚刚的血痕,激动喊道,“师傅,你吐血了?”
没人说话。蒋若木看着他,又看看坐在榻上的黄金善。
夕阳的暖光从她身后的窗户里撒了进来,她被光所笼罩,看不清神色。
“白玉春,天机不可泄露。”
白玉春是黄金善棋盘上剔透的棋子,而黄金善是白玉春命运中看不透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