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诗怜,你床下的隔墙里,那些书信,找到了。”
如坠冰窟无外乎此,楚诗怜浑身剧烈震颤,她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也明白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茫然无措地,她四处张望,看见了姜渝。姜渝侧着身,闭着眼,没看她。
瞬间心理崩塌,楚诗怜双手抱住头,扯着自己的发丝,状若癫狂声嘶力竭:“你们都知道了吧!你们都知道了吧!”
“廖光远就是个贱人!负心汉!我就是没办法原谅他,我死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抛弃我转头娶妻生子过上天伦之乐的好日子的!”
“我就是要他死!我要他死!”
“啊——”她发出刺耳悲哀的尖叫。然后起身就拿头撞墙。
姜渝的速度快得惊人,她甚至超过了崔衍的动作,一把抱住了楚诗怜的腰。而这一瞬间,楚诗怜的额头离墙壁只有一线之隔,差一点就要血溅三尺。
“楚诗怜!你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吗!”姜渝一把将楚诗怜甩回病床,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肃面冷斥:“有意思吗?!”
崔衍非常惊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姜渝发怒。
姜渝生气的样子很有威慑力,就像每一个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但生起气来,总是令人惊惧。
楚诗怜显然也被呵懵了,她本来骨架就瘦小,此时可怜巴巴无助的半支起身,睁着她那双睫毛粘着泪珠的大眼睛软弱地仰望姜渝冰冻的凝着怒意的冷脸。
“我。。。。。。”楚诗怜不敢说话,激烈的情绪一下被理直气壮的打断,一下就泄了气,反而显得无措茫然了。
姜渝冷冷开口:“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你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楚诗怜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就像小孩子犯了错,在长辈面前的心虚与羞赧。她不敢直视姜渝的眼睛。
姜渝走近她,她比遇到崔衍还要惊惧,在床上一直往后退,但比不过姜渝走近的速度,最终姜渝俯身抓住她的手,她立刻举起另一只袖子偏头遮住脸,仿佛天鹅折颈。
但这显然逃不过姜渝的掌控。
楚诗怜看不见姜渝,却能听见姜渝的声音,冷静的、平稳的声音。
“楚诗怜,你知道吗,廖光远家中老父今年六十七岁了,他听说儿子的死讯,当即就从剑南道出发,颠沛流离二十天就到了昌阳,他年纪很大了,禁不起折腾,但他还是来了。”
楚诗怜僵住了。
“他哥哥也年纪大了,一起过来,一行人扶着搀着。你要知道,杀人,牵扯到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们两人或是几个人的事。现在,死者的家人朋友难过,你们的朋友不敢置信,城里的百姓,你们的街坊邻居恐惧,我们官府也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你觉得这是儿戏吗?还有柳和玉,他决定为你独自担下一切的罪名,这会让他死。”
楚诗怜不会说话了,整个身体冰凉的像是一块冬日河面上的厚冰,姜渝感觉到她的手渐渐冰凉,就像是那天从河里捞出来一样。她无言,却慢慢摸上去,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紧了她的十指,仿佛要这样给她力量。
她轻声安抚:“你知道做了错事,就要承担责任的是不是,你能明白的对吗?我相信你把廖光远放置在佛像中,一定也或多或少有后悔的心思是不是?”
她就像一位温柔包容的母亲,似乎有着无论犯了怎样不可挽回的错误都能给人托底的力量。楚诗怜忽然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那个已经快要记不清容颜的女人,她的怀抱也是这么温暖,让人觉得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一处容身之所,而人的一生,很难重新寻找到这样一个安心的归宿。
她像是被蛊惑一般,忽然将头从袖子中探出来。姜渝可以看到她眼眶中颤颤欲坠的晶莹泪珠,就像一颗世上最纯净的水晶,倏忽滑落。
楚诗怜极力睁大眼睛,试图让泪水不要那么不争气的流下,尽管这无济于事。
她茫然而绝望的,却又带有那么一丝丝希冀的天真问道:“我后悔了,可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后悔了,我好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好希望回到从前,我希望廖光远没死,哪怕我们有缘无分,他离开我也没关系,我们从来都不曾认识也没关系,什么我都愿意付出,只要他活着。。。。。。我该怎么办呢?”
姜渝沉静的看着楚诗怜,看着她就像一支枯残在泥沼中的残荷,露珠被风一吹就滴滴答答的坠落。
这个世界上,只有生死是毫无办法的。
这点姜渝深有体会。
她伸手轻轻拭去楚诗怜年轻美丽的白皙面庞上的纵横的湿痕,她怜惜却坚决到冰冷:“孩子,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一切结果,无论悲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你要学会承担后果。”
楚诗怜的眼泪像一条永不停止的溪流,姜渝怎么也擦不干净,也没有办法。
忽然楚诗怜崩溃了一般扑进了姜渝的怀里,像一个孩童般嚎啕大哭,喊着:“我。。。。。。我知道,但我。。。。。。我好害怕,我不想被关进地牢,我不想死呜呜呜。。。。。。”
姜渝抚摸着她柔亮顺滑的发丝,哀怜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饷,楚诗怜忽然停止了抽泣,静止了一会,缓缓从姜渝的怀里坐起来。她的眼睛红肿,发丝凌乱,脸上却消失了慌乱,她抬起头,看着姜渝,对她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