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贡献点不够两个孩子同时上学,幸好慈蛛要小几岁。甘霖拍着胸脯,说等自己工作了,就可以赚贡献点时,弟弟也就能去读书了。
“你想学什么呢?”甘霖牵着弟弟的手,两人一起往蛞蝓游乐场去,“我选了回收材料识别,要是我赚得够多,说不定还能送你去汇织区的学校,这样你长大,就可以当肢体科学家了。”
“肢体科学家,”慈蛛问,“这是做什么的?”
“嗯……”甘霖想了想,“可以研究义肢,卖义肢能赚很多很多贡献点!”
慈蛛眼前一亮:“那能研究我的蛛腿吗?”
如果是一年前,甘霖就会说可以。彼时他和甘薇一样,甚至怀揣着研究自己羊角触觉的想象。
但现在,甘霖已经接受整年的基础教育,知道了在郁京,脑部改造与伴生基因外在性征研究都不被允许。
慈蛛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会出事。”甘霖看着弟弟,像小老师一样耐心教导。
“大脑是人类最精密的仪器。”甘霖说,“在旧世界,科学对大脑的开发程度都十分有限。可那时,所有人脑甚至还是一样的结构,新人类因为融合了上百种伴生基因,远比旧世界的人类大脑更精巧,更脆弱。”
因此,也更容易因改造而疯癫、伤残,乃至死亡。
事故发生频率太高太高,在郁京建立之初、义肢兴起的早期,尚没有禁令时,大脑改造的死亡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八十。
它像是世界新生后的一道桎梏,允许种族间基因融合、勉强存续,却不允许过分窥探,使肢体生命科学硬生生凹下一块可怖的洼地。
除此之外,伴生动物基因的显性性征也是同理。
甘霖记得很清楚,教科书上说,曾有一位大象基因伴生者进行外科整形,缩短了自己的长鼻子,第二天就死在家中,浑身溃烂,血水流了满地。
显性动物性征的死亡率不及脑部改造,却也达到了非常可怖的百分之七十。
“所以,哪怕你特别想知道蛛腿为什么是显性,也绝不可以进行机械改造。”甘霖认真道,“很危险,慈蛛,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慈蛛仰起头,他这会儿已经晓得了甘霖羊角的特殊,因而一板一眼道:“哥哥也是,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人造天幕渐趋黯淡,蛞蝓的灯光交织在一处,两只幼崽手牵着手,跑进纷繁的霓虹后,游乐场的欢笑就随之远去了。甘霖钻入曙光区安宁的午夜,倚在废窗边,轻轻呵出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角。
角很大,完全属于盘羊的显性性征,触觉神经依旧爬满表面。甘霖熟练地摸索到某处,轻轻一摁压——
就将大半只角取了下来。
剩余部分莫约绵羊角大小,而取下的握在他掌心,很快由蜷屈变作竖直,借着冷而白的月光,才发现它竟然能延展成为一柄锋锐的尖刺。
甘霖轻轻摩挲着,像在慰藉遥远的光阴。
哪怕已经取下,触觉依旧会反馈到他的神经,甘霖还记得这东西削掉那俩雇佣兵脑袋时候的触感。粘稠,绵密,骨连骨筋连筋,真叫人恶心。
他从怀里摸出湿巾,擦拭自己的角。这一过程专注又细致,像保养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直至备用磁卡震动起来,甘霖才漫不经心地一瞥,转连到微型通讯器。
某个低沉的男声随之响起。
“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受吧,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