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书网

春梦长安（第2页）

他起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稍稍平复了他躁动的心绪，却无法浇灭那梦中燃起的火焰。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就因为自己对叶氏女余情未了，与男装的叶氏女交往过密吗？

想起白日里，他与叶长安一同品评新货，那人时而凝眉思索，时而豁然开朗的模样，确实有着别样的风采。叶长安若真的是男儿郎，他定会为其谋求高位，让这个优秀儿郎一展抱负。

可偏偏李沄知道真相。

他知道那青衫之下，本是女儿身；知道那清朗声线，本该更加柔美；知道那束起的青丝，原本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时是怎样的光景。

但他更知道，叶长安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不知道长安忘没忘记伯父伯母被人构陷的事，如果当真忘了，也是种解脱啊……

李沄又倒了一杯冷茶，却不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发怔。

梦是心中所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白日里明明时刻提醒自己，叶十郎就是叶长安，而且这个叶长安是不是曾经的叶长安，他无从得知。

为何梦中会出现那样诡异的情景？为何当叶长安真正变成男子时，他心中的爱意却不减分毫？

“莫非我……”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李沄猛地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不，不可能！他爱的明明是那个记忆中的叶长安，那个会追在他身后甜甜地叫“沄哥哥”的小姑娘，那个在海棠树下与他立下终身誓言的少女。

可是为何，当梦中那人以男子形态出现时，他仍然心动如初？

李沄烦躁地在房中踱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地上扭曲变形，一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我没有断袖之癖！”李沄一不小心大声说出了心声，影子正好进来，二人尴尬地四目相对。

“咳咳……我是说我没有乐不思蜀……”他又一次强调，声音却弱了许多，仿佛在说服自己。

影子是个老实人，只得严肃道：“是的！殿下我相信您！没有断袖之癖没有乐不思蜀！只是殿下您真的没事吗？看您脸色不太好啊……”

李沄尴尬扶额，慌忙摆摆手让影子出去不必管自己了。

夜风拂过庭院中的海棠树，叶片沙沙作响，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李沄忽然想起小时候，叶长安曾在郊外的海棠花下问他：“沄哥哥，若是有一天我变了模样，你还会认得我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无论小长安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就好。”

莫非冥冥之中，一语成谶？

李沄缓缓走回床边，却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床沿发呆。那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现在闭上眼，还能感受到梦中那双唇的温度，那双手的触感……他该厌恶该恶心该立刻摒弃这种违背常伦的幻想。可是为什么，回想起来，除了初时的震惊，余下的竟是几分留恋？

“不！”李沄猛地站起，又很快跌坐回去，双手捂住脸庞。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让他惊慌的或许不是那个梦，而是梦醒后，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排斥梦中的情景。

夜渐深，月西斜，房中的光影也随之移动。李沄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东方既白。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房中尘埃飞舞的轨迹时，他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却已然平静。

无论如何，叶十郎就是叶长安叶长安也是叶十郎，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李沄爱的是那个人，就像命中注定一般，与性别无关——这个刚刚得出的结论让他心惊，却奇迹地抚平了他一夜的焦虑。

一定是叶长安假装男人太久了给我造成的幻觉罢！得想个办法让她换回女装，以后纳叶长安为妃也顺理成章些，免得与他交往过密引得旁人闲话我有断袖之癖，嗯！

晨光中，他仿佛又看到梦中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听到那声低语：

“怕什么？”

是啊，他有什么可怕的？怕这“违背伦常”的情感？还是怕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意？如今叶长安既然不认识自己了，那么凭借着先前对她喜好的了解，重新追求一次她岂不事半功倍？

李沄系好衣带，看向镜中的自己，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决定去叶氏净坊“忽悠”叶长安换回女装，至于方法嘛，一个绝妙的计划已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