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还想再接再厉,但时间不允许,已经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两人用完饭,景元便前往神策府办公室,应星则在后院闲逛,逛完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看的了,太过无聊,就坐在亭子里打开玉兆琢磨起了机巧鸟的图纸。
他应星要做的机巧鸟,怎么可能跟那些流水线出来的一样?于是这里塞点功能,那里塞点功能,图纸很快就画好了。
画完应星长舒一口气,图纸好画,但零件太小了,组装才是最要命的,等他准备好的时候再组装吧,反正离景元的生日还早。
闲来无事时他着手保养手里的剑,此剑是他亲手锻造,手感偏轻,剑身淬了存护的力量,表面铭刻着复杂的纹路,从剑尖向上蔓延到剑柄镶嵌的一枚黄色圆石中,存护之力便是从此激发,顺着纹路流转其中。
保养后的剑光华流转,显然也很高兴,应星盘腿坐在案前,把剑放在膝上,窗外银杏树郁郁葱葱,他仰头看着树叶在微风中飘荡,一时心神放空。
或许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他总觉着这一切那么不真实,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彷徨,或许……或许另一份记忆中才是真实发生的故事,现如今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自己灵魂消散前的走马灯。
景元提着两杯仙人快乐茶走过窗前,两人对视,景元眼神温柔,他探进窗内,晃了晃手中的奶茶,笑眯眯道:“请哥喝奶茶。”
应星伸手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甜度刚刚好。
“应星哥可是有些无聊?”景元干脆俯身趴在窗口,挡住了半数阳光,白色的发丝好似在发光。
“唔,还好,好久没这么休息过了。”
“或许有些破坏此时美景,但师父今日嘱咐我,来开导应星哥。”
他以一种温柔的语气问:“能与我说一说,为什么会想到和丹枫哥复活白珩姐吗?”
“……”应星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回答,“我只是,为白珩不值。”
说来可笑,狐人死去,最不能接收的反而是他这个短生种,和理应见惯了生死轮回的持明。
“她应该是最优秀的飞行士,在胜利后接受大家的称赞,而不是就这么死在战场上,化作一抔黄土。”
“她拼尽全力杀死,只不过是倏忽的一具分身,倏忽本体不知隐藏在何方。孽物还能卷土重来,但我们的挚友,却永远离去了。”
景元道:“应星哥,若是……你离开了,你希望我使用化龙妙法吗?”
应星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太过震惊,反而难以理解景元的话,他惊愕道:“景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珩姐变成了一颗持明卵。”景元以一种应星略微陌生的,温柔的语调道:“这证明化龙妙法是可行的。”
景元还没说完,应星就使劲用手指敲了下景元的脑门,景元痛的嘶了一声。
“你看,应星哥,就像你的反应一样。”景元吐出一口气,“我们并不希望还活着的人被死去的人牵绊住,他们还有未来,不应为了自己涉险。”
“别瞪我。”景元笑了一下,“我心知应星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在战场上更是勇敢果断,穿梭在战场上抢修金人,也因此受了不少伤,甚至有生命垂危之际。”
“即使如此,你也没想过接触丰饶赐福,不是吗?”景元问,“怎么换成了白珩姐,应星你就看不清了呢?”
“而且,”景元叹气,“在我看来,化龙妙法不过是新创造了一个生命,它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即使有着再相似的面容和习惯,终究是不同的。我们借此缅怀旧友的时候,又怎么不是对这个新生命的看轻?”
应星还沉浸在景元的大胆发言之中,他不得不承认,“关于生死,你与镜流,倒是看的比我清楚。”
“只是心有不甘,一时陷入魔障。”应星看向窗外的天光,“现在想来,若是白珩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怕是要狠狠骂我们一顿。”
“而且,设身处地的一想,我亦不愿有人如此对我。”
景元想起那本写到一半的笔记,在取到血肉后,他昼夜难眠,他知晓应星受到的折磨太多,所以迫不及待地奔向死亡。
但身为景元,他回想起便觉得遗恨难平,原本以为时间还有很多,能等到双方坐下来相谈,还能再叫上一句应星哥,可惜一切在应星死亡后戛然而止。
他一段时间内也曾把希望寄托在化龙妙法上,但午夜梦回,他恍惚良久,还是销毁了所有血肉,那个笔记更是永远封存在书架最底层。
若是师父看到他如此,怕是要清理门户了。
“想来应星哥已经想清楚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景元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推开房门进来,换上拖鞋,觉着阳光正好,此时正是偷懒的好时机。
他把另一边的地毯扯过来,把剑放在桌子上,半蹲着把应星抱在怀里。
“应星哥,别动,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儿回回血,今天忙来忙去的可累死我了。”
应星只感觉整个人被毛绒绒的大猫包裹,闻言没有拒绝,只是轻抚对方的白发,“嗯,休息一会儿吧。”
景元原本只是想借机跟应星哥多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真就这么睡着了,醒来已是暮色时分,夕阳暖色的光通过窗户铺洒在这一小片天地,他枕在应星哥的大腿上,对方单手支在案上,显然也进入了沉眠。
此刻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景元脑海闪过这句诗,他安静的看着对方的睡颜,窗外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