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啊,不是大爷我不愿意告诉你。”大爷声音颤抖着,片刻便老泪纵横,“这是天罚!没有人能逃得过的,你们也不例外。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走向灭亡……”
李开渊闻言呲着大牙直乐,“诶我说大爷你还挺迷信,那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中二病闭嘴!”方涉川恶狠狠地瞪了李开渊一眼,拉着伞娘挨在一起坐下休息。
“爷爷,您到底知道什么,求求您就告诉我们吧。”巫行疆说,“您看我们也是命不久矣,马上要变成无知无觉的金属怪物了。如今只是想要死个明白,您就成全我们吧。”
“唉,这件事啊,真要说起来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老头子我啊,那时候还只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老大爷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往昔,变得喋喋不休起来。
巫行疆坐在他身边撑着脑袋耐心听着,其余人都有些撑不住纷纷打起了哈欠。
大爷也不在意,完全把巫行疆当作了自己的知己,拉起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拍着继续说道:“小伙子,你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比你们要有活力多了。”
巫行疆咧嘴一笑,心想:那可不,我们这代人被生活捶打得鲜嫩多汁极了。谁还没经历过非典、高考改革、新冠疫情、经济下行……人生全是坎,坎坎不一样。
活着已是不易,又哪里来得什么活力。
大爷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天,我和朋友们喝酒划拳,打赌输了,他们就起哄让我在医院太平间待一晚上再出来,我那时年轻气盛,直接就答应下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爷爷您怎么成了医院的保安?”
“我真在太平间待了一夜,那个地方阴冷得很,我是一夜都没敢合眼。”大爷说,“说来也奇怪,那夜喧闹极了,外面的动静一直没停过,我心里好奇,却又记得赌约不能踏出太平间。直到第二天天明,我推门出去,外面已变成人间炼狱。”
“您的意思是,您待在医院太平间的那一夜,医院里疫病彻底爆发,等您发现的时候,医院里早已没了活人?”
“也没剩几个活人,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藏在保安室里,一个个都脱力动弹不得,他们告诉我那些怪物往医院外去了,我的亲人朋友们,都死在那个晚上。”
老大爷慢悠悠地回忆着,目光已恢复了平静,变得无悲无喜。
他独自一个人,守着这座空镇活得太久了。
久到几乎快要忘了怎么和人交流,久到几乎快要忘了七情六欲的滋味。
“我本想跟随那些幸存者一起逃离这里。”保安大爷说,“但是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
“是什么样的事,竟让爷爷您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巫行疆问。
大爷目露怀念,半晌才继续说:“那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呐,那一保安室的幸存者都是他救下的,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些怪物,也是他费尽心力聚集到医院大楼关起来的。”
“他很厉害。”巫行疆望着一地怪物的残肢碎肉,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是他委托大爷守在这里吗?”
“没错。他说他的至交好友身陷囹圄,他不能在此久留,便委托我暂时守在这里,等他救出朋友,便来为我们解决镇上的危局。”
巫行疆哑然,“可惜这位英雄没能回来,竟难为您独身一人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
老大爷并不在意,摆摆手说:“老头我啊,不过是待在这里躲个清闲,这么些年也只是替镇上枉死的乡亲们收了尸,其余的事情,老头不清楚,也无力去探究啦……”
巫行疆简直难以想象,多年之前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来到此地,察觉到金仓镇诡谲暗流,调查中深陷其中,一个为求索真相死于暗室,一个为救友人不知所踪。
还有一个少年意气,为了一个口头约定,在这医院的保安室里,守着整整一栋楼的怪物,空等五十年。
“其实老头早知道啦,那个年轻人已经死了……”
“但我孤身一人,离开了这里,又还能去哪儿呢?至少这里是我的故乡啊……”
老人家沉重地喘息着,浑浊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
“还好,你们来了,我……也算完成承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