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个国度本身便是虫子的国度,所以哪怕在植株如此茂密的地方,都没有蚊虫的叮咬。当然,前提是不算那些比人还大的蚊虫。
达米安轻盈的落在树上,顺着树枝上下摆动。上方,一具被劈成两半的尸骸正笔直的坠落,砸穿层层枝叶,发出一连串闷响。金色的粘液在翠绿的背景下显得额外明显,向着远方折射不知何处来的萤光。
与常绿之径相比,皇后花园显得更为瑰丽。散发光芒的荧光植物遍布视野所及的全部空间,淡紫,浅蓝的花瓣渲染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巨大的植物重重叠叠的盖住了残留的建筑物似乎宣告此处自然的胜利者身份,但石板铺就的道路与零散的亭子又证明文明的存在。
达米安将刀抱在怀里,时刻准备将不长眼的敌人送去往生。他绿色的眼眸额外沉静,在荧光的照耀下亮着比周围植物更璀璨的光。
大黄蜂静静的跟在达米安后面,骨钉稳稳荡荡的挂在背上。明明是自己带路,但对方硬是喜欢走到前面。这样外露的性格倒是与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小骑士完全不同。大黄蜂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想到自己也不曾见过几面的容器弟弟。
在一段时间之前,她独自守候着圣巢,很久,很久。但那时没有纠结,没有悲悯,她被责任所笼罩,一心只有保护好这个地方。但当希望出现后,她又升起几分不舍。她开始怀恋自己的母亲,族人,老师,开始在意很多自己从未想过的人和事。
这座国度会怎么样,她自己会怎么样。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确定。
“你对你的父亲怎么看。”
前方突然传来了这么句话。
大黄蜂顺着声音向着对方望去。达米安没有回头,连脚步声的韵律也不曾改变。兜帽顺着步伐轻轻抖动着,披风的末端在地面上方扬起不同的形状。
是对方在说话吗?大黄蜂有点不确定。对方表现得不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的样子。
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突然从两人身侧拂过,枝叶沙沙作响的摇曳声也随之弥漫在这片静谧的空气中。
““你不是提及你是你母亲为求完美继承者而与国王交易的产物吗。你对你父亲怎么看。”
大黄蜂分析着对方这段长长的句子,第一反应是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能将疑问句说成陈述句。但待她明晰对方语句的含义时,一种莫名的情感开始萦绕在心头。
父亲吗,真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大黄蜂不自觉的揉捻着一根丝线,任由捻着丝线的指尖无意识将线收紧,一丝微弱的刺痛从指尖传来。她突然想起母亲某次谈到父亲时,眼中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那不是恨,也不是爱,更像某种未能燃尽的余烬。她的思维顺着这个画面的回到了自己的过去,自己小时候的生活是没有父亲的存在的。
她与母亲亲昵时,和同伴游玩嬉闹时,向族人捣蛋撒娇时,被老师教导批评,都没有父亲的存在。这个词只是偶尔存在在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伴随着的往往是优秀的君主,伟大的国王等一系列遥不可及的词语。
她理应对父亲这个词以一种生疏但准确的描述回答对方的问题。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看待父亲这个名词。
前方左侧的草丛不规律的动了动,达米安没有犹豫。几步向前将茂密的草丛齐腰斩断。一只往外冒着金色液体,仍穿有复杂盔甲的螳螂战士冒了出来。
腥臭的气味慢慢弥漫开来,而被对方飞速斩成几块的尸体齐刷刷的掉进了草从中。刚才的嘶吼消失不见,空气中只剩达米安收刀时刀身与刀鞘的摩擦声。
“战士的铠甲是伴随圣巢的建立而开始出现的。”看着失去理智的螳螂战士身上的铠甲,大黄蜂突然想起母亲的话。“白王建立了一批军队,用纪律规束他们,用目标联系他们,用铠甲装备他们。从此,一批战无不胜的军队出现在圣巢的各个部落之间。他们带来了死亡,也带来了最初的秩序。”后来,圣巢建立了。
大黄蜂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守候圣巢呢?明明自己母亲只是深巢的统治者。而深巢是这片土地少数没有归顺圣巢的部落。
是什么让自己坚守在守护这片国度的第一线?
达米安从将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刻觉得有些不妥。在听闻对方的出生后他便一直有这样的问题。但他不应该问出来的,这会让自己显得软弱。而母亲一直教导的便是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