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店里连姓贾的伙计和刻工都没有……客官,更别提这胖胖矮矮的贾掌柜了……”
他笨拙地挤着眉弄着眼,委婉地表达言外之意。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无情掐灭,鹤书颓然垂首。
堂堂仙鹤,初入凡尘竟被个市侩凡人戏耍至此,当真……情理难容!
他垂下眼帘,在心中无声叹息。
微微低垂的眉眼掩在绣着白鹤纹样的轻纱下,随着幅度不大的动作,轻轻掀起一角。银线勾勒出的祥云纹样在窗户中溢进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细碎如凝于眼角的泪珠。
“《契相知》,我……妾身知道这本书,公子!”
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小姐挤出人群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沙哑,可能是染了风寒还未痊愈的缘故。
似是有些着急,她的迈步过大扯到了裙摆,一个趔趄向前倒去,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携着风向鹤书扑来。
出乎众人意料,女子利落地稳住了身形,鹤书离得近,也瞧得最清楚,不免在心中感叹起这女子的好身法,悄悄收回了已经伸出想要扶住她的手臂。
“是一介写的那本对吗?”
女子说着看向了鹤书,隔着两道帷帽,她的目光毫无避讳地落在明明没什么引人注目的打扮,却气质出尘,与人群格格不入的人身上。
鹤书猛地抬起头,眼底的亮光几乎要溢出来,如同迷鸟忽见归巢路,几步抢到那女子面前。
“《契相知》这名字家父提过不少次,妾身也经常听他说起这本书的著者,因而觉得熟悉。”
“那令尊可有和您提起过……”
“……”
鹤书连珠炮似地追问不休,虽尽得否定答复,却仍不死心,幸而那女子涵养极佳,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
他们的动静终是引来了侧目。书客们耐不住好奇,纷纷竖起耳朵,低语声如涟漪般荡开。
作为上仙,鹤书的耳力极佳,那些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自然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中:
“那带着帷帽的小姐,是不是李家的姑娘?”
“应当是吧,瞧她那衣服的料子,柴桑城除了李家还有谁穿得起,不过他家小姐自从及笄之后就一直待字闺中,很少露面,今日怎么……”
“……”
“抱歉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鹤书不免想起了人间关于男女大防的规矩,又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连忙后退两步,收了声。
这几日的话本他可没白看,在强作镇定地轻咳两声后,他收敛起热切的姿态,学着记忆中书里对人物的描写,挺直了身板,甩了甩并不宽大的袖子,将左手背在身后,碰到腰带上的流苏,忍不住紧张地揪住,无意识地捻弄着:
“实在是在下寻书心切,让姑娘见笑了。”
说罢,又干笑两声。
“不要紧的,妾身能理解公子的心情。”
鹤书这般作态可谓是矫揉造作,不过虽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风流倜傥,甚至有些“憨态可掬”,但好在没有弄巧成拙,模样要比那些眼高于顶,自诩风趣实则轻浮的纨绔子弟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