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哪个王爷?”九鲤回过神,也是一脸疑惑。
却说才刚午间,张达急匆匆赶到药铺来,一看庾祺坐在隔间里吃茶,忙乐不可支地踅进来道:“先生,好事!天大的好事!”
庾祺正为昨夜之事伤神,因而有些爱答不理地摆出一只手请他坐。他连坐也坐不住,一径走到他旁边,“今日一早,梁祖跃的卷宗递到刑部,正好这一阵都察院和昭王在查王大人,一见这案卷,当即便下令收押了王大人与孙宽,孙宽不单指认了当年翠莺的事,还说出不少王大人以权谋私之事,昭王明日便要将王大人的一干罪状带回京去交予皇上亲自定夺。”
这倒没什么稀奇,庾祺早有预料,淡淡斜他一眼,“这都是你张捕头的功劳。”
张达一连呵呵笑几声,“我哪敢居功?早上昭王听说,特地传我与齐大人到都察院问话,我和齐大人都说亏得有您帮衬,昭王听说,说想见见您,这不,派我来请您往都察院去一趟。”
庾祺稍有诧异,放下茶碗细想,恐怕昭王要见他,并不是为他有多大功劳,大概存着别的什么心。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特意避开官场这么多年,没想到齐叙白还不是得了张什么画卷,昭王也还是见着了九鲤。
要见的终归是要见,缩头缩尾的反倒显得心里有鬼。
思及此,他起身理了理衣襟,“你前面带路。”
张达
是牵了两匹马来的,二人不多时便及至都察院,转进内堂,终于见到那昭王周钰,陪坐在堂的除都察院三位大人之外,还有赵良。
周钰看年纪只小了庾祺三。四岁,却自带一股天家威仪,那份气度自非常人可比。庾祺当即撩衣跪拜,周钰却端出一份平易近人的态度,缓缓踅出案来虚托了他起身,旋即转向赵良,对他赞许了庾祺一番,随后招招手,叫人捧出五十两黄金,说是替朝廷派赏。
庾祺忙拱手,“草民不敢虚受。”
周钰笑笑,“无功才不受禄,庾先先助官府除疫,又两次助衙门查办凶案,自然受得。”
说话间打量打量庾祺,扭头对赵良道:“我看着这庾先生有两分眼熟,是不是从前在何处见过?”
庾祺一听便知此话有诈,好在赵良警醒,笑说:“王爷长居京城,庾祺不过是乡野之人,从前何得此幸能仰见王爷尊颜?”
周钰反剪起手,又将笑脸扭向庾祺,“我听说先生四处行医诊脉,难道就没到过京城么?”
庾祺垂着脸笑回,“从前只在苏州一带行走,未曾到过京中。”
“想是我认错了。”周钰笑着点头,“先生一身好医术,不知师从何人?”
“草民师父乃是苏州名医泰之尤,六年前业已过世了。”
泰之尤这名字倒听说过,周钰因又问:“你们这些民间的大夫有时候倒强过太医署的太医,我曾听过一位白谦白大夫,也是一位民间神医,不知庾先生认不认得?”
庾祺含笑摇头,“草民见识浅薄,未曾听过此人。”
周钰见他滴水不漏,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诈不出他什么,便摆摆手,放他去了。
一出都察院大门,张达便道:“怪了,王爷怎会看先生眼熟?”
庾祺只道:“王爷不是说了么,他认错人了。”
“还有那个什么白谦,王爷怎么会问您此人?这人是谁啊?”
“想是王爷在哪里结识的名医,随口一问而已。”
张达还待要问,庾祺已自行往前去了。他在后琢磨了片刻,反正也琢磨不明白这些城府深的人,干脆懒得理会,心里却还存着件别的事想问他一问,又因不好出口,连日踟蹰——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59章庵中仙(〇二)
自从庾祺得了赏赐归家,九鲤虽然满心疑惑,却捺住好奇不去问他,当着老太太等人的面二人却假装无事,只是私下里一连多日不曾说过话。确切来说是九鲤不同他说话,他倒是如常,仿佛全没将那夜的话放在心上,大人大量的,愈发彰显九鲤那晚的言行不过是因为任性不懂事。
如此不觉间进了七月,流火天气,又添了一层闷,九鲤无事可忙,成日不是出门闲逛便是在家睡觉。这日庾祺从铺子里进来,见九鲤伏在房门前的吴王靠上,一条胳膊垂在阑干外,捻着把纨扇昏昏欲睡,手一松,扇子掉在地上她也没发觉。他走去廊外捡起来,影子碾动光影,她这才醒了,看他一眼,便转过身去闷闷地坐着。
庾祺绕进廊下,将扇子递还给她,“上月得的金子,我想着拿出几两来给你和老太太一人打件首饰,你想要个什么?”
九鲤淡瞅他一眼,仍歪着脖子把目光垂在地上,“我不要,日后新婶娘进门,您留着给她打吧。”
庾祺深深吐纳了一口气,待要说些什么,见丰桥来叫,说是赵良来了,他便又绕廊出去。赵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来一趟,庾祺料他有话要说,将他请进前院厅上,可他坐在厅里只一面吃茶,一面评头论足药铺的生意装潢,半日说不到正经话上。
庾祺失了耐心,放下茶碗直问:“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拐弯抹角起来了?有话直说。”
赵良方笑叹,“说了你也不爱听。”
“那就不要说。”
“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他只管自说自话,“第一件,我听说王山凤的事捅到了京城,皇上并未重处,只将其黜贬回原籍,三年内不得录用。皇上又派了一个叫彦书的到南京来接任江宁县一职,此人无党无派,既不是二陈一党,也不是昭王的——”
话音未完,庾祺便沉声打断,“这些不与我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