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早已落下帷幕,学子们歇了这身苦累,在客舍里翘首以盼着佳音传讯。
有门道的早早便拜过了旧相识,互相联络投石问路,希望得到伯乐的赏识,好一朝鱼跃龙门,鸡犬升天。
虽说国事已定,无有不疲惫的,可满京城的贵人们最是百般无聊的时候,偏偏要争奇斗艳打发时间,哪里主人作陪设宴款待,便在哪里龙争虎斗,相看世家。
自来清河郡主的生辰就是个好时机,正赶在春闱过后没几日,往日里达官显贵们受了清河郡主请帖就聚在一起,不玩儿个尽兴誓不罢休,从来都是高朋满座、相互喝彩,□□一乐,可谓是文武争驰。
于是人人皆知,京中论起主家作宴,没有能与清河郡主梁晏镁比肩的。
能在面子上做到主客尽欢,不醉不归的,除了大内宫宴便也只有这位以郡主之尊受封小国侯的玩乐高手了。
今年的宴会上迎来送往,得意的人肆意地高谈阔论,吟诗对唱好不畅快。
因着前些时日他们嘉远公府又得了圣心,故而今日梁晏镁将赴宴的连氏母女奉为座上宾。
二人客套寒暄一番,正聊到兴头上,梁晏镁便瞧见她身边而这个“臭名远扬的”小混账,暗地里不知在使什么坏。
小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活脱脱像个狼崽子,她心中冷哼,嘴上却越是甜蜜:“等大公子回来,婚配免不了吧!这儿啊是为娘的脸面,女啊更是心肝儿!不知夫人可有相看人家?”
阎宜晴混不过脑子,天王老子来了,有气也照旧出。
她小步上前行个礼,继而在母亲担心的目光里侃侃而谈道:“郡主这话小女听了不妥,外边儿都说郡主是七窍玲珑心,论谈吐,满京城也没郡主好听,这样的事怎么着也该论齿序!”
“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别说哥哥的婚事还有待商榷,就是小女的姐姐们也该一个个来!不是什么混头巴脑的男子都能同我们嘉远公府有相干的!”
连有容斥道:“不得无礼!礼仪何在?你该尊称侯爷!”
梁晏镁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撇撇,嘴角凝着一抹未名的笑意,嘴上没有难听的话,心中却被这蠢出生天的“黄毛丫头”惹得不快。
真是个没教养的,和她这个干娘一般品行低劣不说,眼色也一等一差,真是贱人暴贵,乱自上起!
“哎呀!小小年纪你这娇娇竟口舌如此之快!本想着京中风气快言快语者少些,却不想今日令媛颇对本侯性情!来人啊,把本侯珍藏的青雀翎羽扇拿来,送与这小娇娇当个解闷儿!”
梁晏镁口蜜腹剑,一脸欣赏可眼里却疏漏出内里的心火,哼!这阎鸻敬不过猪狗!下陵上替,开张非度,爱祚贱者,礼崩乐坏。
看来今上宠幸非人,日后必是天不庇佑!
也是,本就是篡逆圣意的国贼!倒行逆施、臣将不臣,夺走了自己父亲的正统,还妄想做那九五之尊!
如今天命之年,膝下俱是庶子庶女,嫡子夭折,合该是无德之人的惩戒!
瞿幼璇也在席上,静静地瞧着上位的嬉戏,看着热闹心中也不觉难熬,世间事也都是个巧字,郡主的宴会推迟了,殿试却结束了,前些天正是龙争虎斗见见分晓时。
朝廷金榜张挂前的清晨,皇帝在奉天殿举行传胪大典,礼部的官员捧着金榜,状元率众进士随着仪仗出宫,金榜送至紫金门张挂。
典后便是状元游街,状元披红簪花,骑马前行,榜眼探花随后,其余进士步行跟随。
“状元及第”的牌匾高举,沿途百姓围观,一众官差们维持秩序。
所谓“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京中少有此时,各家都放任女儿们去金明池争看,瞿幼璇也随着人去看上两眼。
想起那高头大马上穿着崭新的大红罗袍,披红绸配素银带,皂靴蹬马镫,帽侧插金花的隽秀清逸的男子,瞧着那伞盖仪仗自状元黄罗伞到探花的红伞,瞿幼璇愣愣地瞧到真切,都忽视了身边阎宜晴的讥讽。
“喂!瞿幼璇!我和你说话你听没听啊!”
阎宜晴也瞧见了那貌美如花,生生将状元和榜眼衬得如同“硕鼠”、“矮马”的探花郎,她嘴巴大张开,听着身边一众的赞叹与惊喜声,她魂不守舍地吐出了一句短促地:“真美啊!”
那马上人视线在两侧移转,直到瞧见了没有带着遮挡,一身浅梨黄罗裙,头戴金丝累缀的粉娥花丛华胜,点了些铅华膏脂的女子,正翘首愣愣地看着他。
褚靖徽报之一笑,霎那间如晓月出云端,更胜金枝淬打,别样风光。
瞿幼璇很快就回神,满是欣赏地对他点点头。
近在身边的阎宜晴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本以为是对自己而笑,正当她捂着嘴角偷偷扭头窃喜时,便发觉瞿幼璇的熟络,她不得不再三回头,终于确信了,二人竟然相识!
清河郡主也知避其锋芒,不知什么事硬是拖了好几天,生生将放榜日也拖过了,才草草开场。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你晓得不晓得,今年的探花郎面若好女,高大挺拔!”
“当然咱们这群人是没戏了,我姊姊告诉我老宰辅对他礼遇有加,十分赏识!若非陛下朱笔御批,下了他的位次,否则他就该连中三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