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兰迟疑半晌,还是抬了手,轻轻叩响门扉。其实门环拍上去的声音并不大,可里面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是里面的人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很快,二堂的门被打开,杨徽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旁站着的便是墨竹,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眉头微蹙着,只是杨徽之尤为明显,面上带着尚未来得及散去的焦躁。
但是当他目光触及门外的陆眠兰时,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凝重和烦躁瞬间冰雪消融,被惊讶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惊喜所取代。
“你……你怎么来了?”他快步上前来,在她面前站定,语气里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身侧的墨竹似乎朝着陆眠兰身后略微扫过几眼,大概是没看到想见的人,有些失落。他抿了抿唇,却始终一言不发。
裴霜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廊下,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对着陆眠兰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在她和杨徽之之间扫了一下,便安静地负手而立,没有打扰。
陆眠兰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将手中的契书稍稍抬起示意了一下。
她的声音放得比平时轻软些:“铺面的事都办妥了,字也签了。想来……告诉你一声更合适。”
她说道此处顿了顿,想起他早上的模样,又轻声补充了一句:“顺便……来看看你早上那般犹豫,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棘手事。”
杨徽之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听着她这算是解释又带着点关心的话,心头那点因为公务不顺而积郁的烦闷,瞬间被熨帖得平平整整,只剩下一片圈圈泛开的涟漪。
他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接过她手中的契书看了看,语气亦放轻了几分:
“办妥了就好。这边没什么大事,只是些公务上的琐碎,一时惹了些心急。”
杨徽之说着,很自然地将契书折好递还给陆眠兰,然后非常顺手地,就在这掌冶署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
一触即分,却带着清晰的安抚和祝贺意味。
“来得正好。”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笑,“我这边也快结束了,等我一会儿?待会儿好一起回去。”
陆眠兰只觉得手腕被他触碰过的皮肤瞬间开始发热,还是怎么也降不下去的烫。
她不动声色的用拢了一下袖边,抿了抿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站在后面的裴霜目睹了一切。他默默移开了视线,突然对自己衣袖上的花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墨竹也不例外,只是更直截了当的往后退了几步,偏过头去观察一旁的花花草草。
不过正站在一起的两口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还站在一起讨论着。陆眠兰清了清喉咙,又问了几句,杨徽之便一并说了:
“问到了。确实有一批铁器的铭文衔接不上。”杨徽之在陆眠兰问询的目光中,微微闭目叹息:
“只是……那一批原本也是残次品,不能用作铸造兵器,所以看守算不得严密,回炉重铸也很正常。”
陆眠兰皱了皱眉,抬头望了一眼将暮未暮的天色,片刻后才继续问道:“回炉重铸后会流向哪里?”
杨徽之沉默着,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作声,墨竹便也不会说话。
裴霜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他两个人如雕像般动也不动一下,索性替杨徽之开口:
“大多流入民间作坊。打些炊具杂器者,十有八九。”
不过,陆眠兰刚叹出一口气,杨徽之便已然接了一句,也不知能否算得上好消息:
“不过,查过采买名册,这批铁器并未来得及分散,便被一名唤作贺琮的人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