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贾环转念一想,他爹贾政身为此次浙江乡试的主考官,在开考之前,是不能见任何一个考生的,不然便会给人留下口实,会被人攻计徇私舞弊的。
更何况他爹贾政,身为浙江学政,依著大乾科举制度,本来是不能主持浙江秋闈的。
毕竟你是浙江学政,主管浙江省的教育诸事,难免会有几个喜欢的学子。
若是让你来主持乡试,岂不是教练和裁判,都让你给一肩挑了吗?
故而依照大乾科举惯例,都是朝廷在翰林、內阁学士之中,挑选德高望重之人,再由皇帝亲自钦派,让他们来担任各省秋用的主考官。
至於各省之学政,最多也就只能担任副主考,协助主考官主持乡试诸事罢了。
而贾政,因为他担任浙江学政还不到两个月,在浙江当地连一个学子也不认识,故而李崇才能打破惯例,让他来出任浙江秋闹的主考官一职。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御史言官,纷纷上摺子弹劾贾政,说他既没有科举功名,又不是翰林院出身,是没有资格担任一省之学政,更没有资格出任一省之主考官的。
这些御史言官,在弹劾摺子里还说,贾政现在既是浙江学政,又是浙江秋闹的主考官,更是错上加错,有违朝廷制度云云。
而这些弹劾贾政的摺子,全都被李崇给按下了。
凡此种种情况,李崇在给贾政的硃批里,也已经详细告诉他了。
並且李崇叮嘱贾政,顶住各方压力,莫要在乎那些閒言碎语,务必在此次秋闹之中,尽力打压那些当地世家子弟,多多录取一些寒门子弟。
而这一节,贾政也告诉了贾环。
故而贾环想到这里,才熄了拉著周文仁,去见贾政的心思。
贾环拉著周文仁的手,无比亲厚的笑道“兄台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此次秋闈想来是必中的,明年春闈,兄台赴京赶考,便不要住在客栈了,儘管来荣国府居住,大家既然是亲戚,便没有亲戚来了住在客栈,却不住在家里的道理。”
贾环此话,无疑正中周文仁下怀。
他想著若是他此次能考中举人,等到明年春闈,他和玉娘的孩子估摸著也有半岁了,到时候他住进荣国府,或许还能亲眼见见孩子,抱抱他的儿子呢!
故而周文仁只是一再谦虚,说自己才疏学浅,不见得一定能考中举人。
而对贾环邀请他来荣国府居住一事,却没有说半个不字。
贾环见状,不疑有他,只是哈哈一笑,便鬆开了周文仁的手。
方才贾环见周文仁满面风尘,一身衣服又洗得发白,便已经猜到他家境贫寒,囊中羞涩。
故而贾环鬆开了周文仁的手之后,便从袖子里抽出几张银票,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周文仁怀里。
“大家既然是亲戚,便莫要推辞,不然便是不认我们贾家这门亲戚了。”
说著,贾环一瘤一拐的往车队走去,愣是没给周文仁半点拒绝的机会。
周文仁摸了摸怀里的几张银票,看著一瘤一拐,渐渐远去的贾环,嘆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一切,史,贾雨村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並没有想太多,还以为贾环为人大方,故而资助那名贫寒考生几两银子罢了。
而贾政身为贾环的父亲,他对贾环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见贾环拉著那名相貌不俗的考生,说了好一会话,临走还给塞了几张银票,和其他考生比起来,贾环对待此人,无疑亲厚了许多。
贾政便凝神瞧了几眼周文仁,默默將他的相貌记在了心里。
不多时,薛蟠,贾环等人率领车队离去,史,贾雨村,贾政,林如海等人也相继回城。
接著,那些学子也纷纷进城,或是寻旅店住下,或是去酒楼用饭。
唯独周文仁,一个人来至贡院,也就是明日的考场。
望著眼前这座既熟悉,又让他折戟数次的贡院,周文仁不由得心生感慨,继而眼圈微红,险些落下泪来。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张银票,又摸了摸背上行囊之中,街坊四邻送他的乾粮,周文仁抬头看著贡院的牌匾,在心里暗暗说道。
“玉娘,等著我,此次我定能考中举人,来年我也定能进士及第,进京与你相会,保护扶持咱们的儿子,让他官运亨通,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