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坐在江老先生身边开始做心肺复苏,江衍刚想质问他是谁就被江时月拉开了,再看过去时,视线已经被执行官挡住了。
“江少爷。”执行官十七吊儿郎当地笑着,对于急救的情况毫不在意,“既然没了江老先生打岔,我们就继续刚才说的事吧,关于斗兽场里究竟有没有因为药物而产生的……仅仅拥有兽化特征的人类。”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接替了彼得的工作,救援直升机也迅速准备好。在十七的逼问下冷汗涔涔的江衍终于找到了个借口,大喊着要跟去医院守着。十七烦躁地啧了一声,对这种毫无美感的死皮赖脸有点厌烦。
他还是比较喜欢有趣一些的状况。
彼得已经戴上口罩退到人群边缘,冷眼看着每个人的态度,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来自教会的执行官吹了声口哨,平地惊雷开口道:“唷,江黎,好久不见。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多叫两个人一起来了。”
一瞬间,所有嘈杂声几乎都静止了。
彼得很重地吸了一口气。
江时月说过,他是在教会长大的。
看来这条信息是真实的。
刚刚还在试图跟上直升机的江衍瞬间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江夫人满眼讶异和慌乱,这神情和刚才的“张阿姨”,以及屋中大部分佣人都很相似……是一种看着死人诈尸的惊恐。
江时月大概是最冷静的几个人之一,她拉平裙摆,用手指梳顺头发,转眼间又恢复成了平日温和无害的样子。
每个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在这个场景下想要得到什么?而他自己……他现在需要什么?
彼得试图让自己像温栩那样去思考,目光却忍不住死死钉在江衍的脸上。
他记得他,在他仅有的那些记忆里,最黑暗,最绝望,最让人生不如死的那些残破碎片中,这个人的脸频繁地闪烁着,像是狰狞的鬼片。
这个世界对兽人并不友好,兽人是有罪的,而有罪论本身来自教会。
江家的掌权人,他的“爷爷”,是教会最虔诚的信徒,明白而清楚地将对兽人的厌恶写在家法里。
兽人不可能在江家获得任何权利,甚至不被允许在这里存在,看这些人的态度,他应该在发生兽化后,已经被“扔掉”过一次。即使回来,也不可能得到承认。
所以江衍只是震惊,并不恐惧。他脑子转得太慢,还没有想到,他一定要在今晚来到这里的原因。
彼得僵硬地拧动着头,转向执行官,忽然笑了。
他在这个瞬间无师自通了某些据说属于曾经的自己,但他无法想象的特质。
他是属于这里的。
“好久不见。”他对着这个陌生的人熟稔地打着招呼,“你们的调查好像遇到点麻烦,所以我来给你们送证据了。”
说出这句话时,彼得的脑海里闪过温栩的面孔。她坐在诊所狭窄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罐冰镇的啤酒,绵密的气泡发出莎莎的声音。
她很轻地撇过眼看他,白瓷一般冷淡的面孔,深黑的头发和眼睛,淡色的嘴唇沾染上酒液。
她叫他:“傻狗。”
也有很偶尔的,她会叫他:“彼得。”
这个她随口起的名字,一只狗的名字,他其实爱这个名字。
可现在他要做人了。
他叫江黎,他会拥有人的身份,比温栩更高,更显赫的身份。一个足以囚禁,逼迫,甚至让温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身份。
再次出现在温栩面前的时候,他会站着,站在温栩必须仰视的地方。他会堂而皇之地问她:“既然温医生的一切都明码标价,那我花多少钱,能够买下你未来的所有时间?”
他不会,也不需要再摇尾乞怜。
江黎摘下头上的兜帽,灰黑的立耳露出来的瞬间,屋里是一片压抑的惊呼,就连执行官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微笑道:“我就是那个斗兽场里,因为药物而产生的,仅仅只是拥有兽化特征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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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机票定在了第二天,小然的托运还在办理。
温栩把房子挂上了中介,她没什么需要告别的人,就仅仅只是去和孙教授说明了情况。
孙教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她要不要去跟林旭言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