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阮文的眉头微微蹙起,又松开,三根手指在寸关尺三个位置上反复体会。
良久,她才收回手。
“怎么样?”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齐国华,在这时开口问道。
阮文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病人身上,声音平稳地问床边的女人:“大姐,他夜里睡觉是不是容易惊醒,醒来一身冷汗?”
女人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是,天天如此,总说有东西压着他。”
“早上起来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没味道?”
“对,就是这样,小大夫,您怎么知道的?”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激动。
阮文收回目光,这才转向门口的齐国华,语气不急不缓:“病人脉象弦滑而数,舌苔黄腻,舌质紫暗,这是典型的肝郁化火,痰湿内阻,上扰心神之症。”
她顿了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病根在于情志不舒,肝气郁结,郁而化火,医院那边,恐怕只当是寻常的肺病或是心脏病在治,自然是治标不治本。”
陆璟珩听得一知半解,但看齐国华的表情,就知道阮文说对了。
老先生原本靠在门框上,姿态闲散,此刻却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他研究这个病人三年,也得出了肝脾不和、痰湿作祟的结论,但用药始终差了点火候,效果时好时坏。
阮文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核心病机。
这哪里是略知一二,这分明是大家风范!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施治?”齐国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考量。
“当以疏肝解郁,健脾祛湿,清心化痰为法。”阮文对答如流,“不过药石之力,见效较缓,他现在喘得厉害,心神被扰,当务之急是先开其心窍,降其逆气。”
“如何开窍降逆?”齐国华追问。
阮文看向他,目光坦然:“用针。”
此言一出,不光是齐国华,连陆璟珩的心都提了一下。
她的胳膊还伤着。
病人的妻子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阮文面前:“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当家的,只要能让他好受点,您怎么治都行!”
阮文连忙侧身避开,单手去扶她:“大姐,你快起来,我既然来了,就会尽力。”
她转头望向齐国华,眼神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齐国华与她对视了足足有十秒,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沉沉地点了点头:“针在西屋墙上挂着。”
这是把他的病人和他的招牌,都交到了这个年轻姑娘手上。
陆璟璟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止,可看到阮文那张平静又专注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任何的质疑,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阮文没再多言,转身进了西屋,很快就拿着一个布包的针囊出来了。
她在床边坐下,将针囊在腿上摊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她只用一只左手,捻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酒精灯上燎过,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屋里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