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咕嘟声、火炭噼啪爆响、窗外雪落风过的细声层次分明,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李延撑着额角,表面看着气定神闲,脑子里是盘根错节的局势和谋划。
突然,楼下发出一阵突兀的、急促的对话,须臾,楼梯处响起木板的“吱嘎”声。
脚步迅速靠近,李延眼皮一跳,抬眸看向门口。
王佑年连忙来到门口,在碰到门之前,李延沉声道:“让他直接进。”
王佑年闻言侧身开门,让门外通信的侍卫一下子冲进来,单膝跪在李延面前,举起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李延看着他说:“说。”
侍卫道:“禀、禀告主子,太后递帖,请主子参加三日后的寿宴……”
王佑年登时望向李延,眼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都要溢出眼眶。
在这种微妙的紧要关头,这场寿宴无疑是场鸿门宴。
李延依旧保持着平静,他心里清楚,一定还有其他事。
“盯韩家的线人说,太后也请了韩裴和韩琰。”
沉默如潮水灌注,令人窒息。
王佑年说是瀚漠王府的管家,其实更像谋士,这几个月,他替李延前后打点,早就对朝中局势了然于心,眼下,他怕的是李延手中没有军队。
齐彦能在三日之内赶到吗?
王佑年转身派人快马加鞭去寻齐彦。
李延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新煮好的茶,吹了吹,轻抿了一小口。
当今朝堂,人人都要给太后个面子。
先帝在世,太后母仪天下,她贤良淑德、温婉仁厚,对赈济灾民的事又是亲历亲为,早年得尽民心,后来先帝去世,太后日日吃斋念佛,百姓们对帝后的爱情又是好长时间的唏嘘惋惜,直到现在,太后的美名依旧远扬。
而且先帝也曾明确表示过,太后可以帮扶新帝,参与朝政。
唯独对太后取消“后宫不得干政”这条宫规,是先帝对太后的偏爱,也是给曾经爱戴敬仰先帝的世人留下一份念想。
但是,韩家和李延都明白一个道理:先礼后兵,感情这东西只能用一次,在真正的利益面前,狗屁不是。
太后自然知道。
因此,这次寿宴,是太后打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情牌。
“不用慌,太后是个明事理的,自己亲儿子什么样、适不适合当皇帝,她老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延放下茶杯,说,“正好,缺个调虎离山的契机。”
噗呲——
鲜血猝然从心脏中央喷溅,齐彦从李延身后缓缓露出半个身子,眼神凛冽阴沉,嘴角拉直,不见半分喜色。
李延艰难地、不可置信地回过身,余光瞥到齐彦的刹那,颓然倒地。
“呼——!”
李延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夜已深,雪也停了,世界静悄悄的。
“主子?!”守夜的王佑年听见声响后,迅速冲了进来,看见主子一脸劫后余生的悲痛表情,顿时松了一口气,“主子,做噩梦了吗?”
王佑年走到桌边,给主子倒了杯水。
李延拧着眉毛,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缓缓道:“嗯。”
“……真的,是噩梦啊……”
李延喃喃自语,半晌自嘲地摇摇头。
王佑年把水递到主子手边,见主子摆手拒绝,便又收了回去,贴心宽慰道:“噩梦都是反的,夜还长,主子再睡一会儿吧。”
噩梦都是反的吗?
李延真的许久没做过噩梦了。
李延从没怕过什么,纨绔也好,浪荡也罢,手中权势从未消减,他始终掌控着自己的命运,不曾倚靠他人,也没寄希望于谁,好似自从母亲去世,当了瀚漠王,他一直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