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人生中体验过的事少之又少。
去年的冬天,他跟着温知初走到湖边,看着她冰钓。
温知初无论做什么事,不论是不是第一次做,都很有耐心。
她装备得很齐整,渔具包里,不仅有一组冰钓杆,还有备用线组、诱饵和冰铲。
她会观察四周,调整冰钓的位置。
而晏逾明不同,他只带了一个冰钓杆就出来了,找了一个接近于温知初坐过的位置,便坐下。
当时,温知初是怎么做的?
晏逾明对有关她的事记得很清楚。
那道纤瘦修长的身影当时在冰旁蹲下身,摘下手套刨冰,磕碰声中,碎冰往外溅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凿着,直到水面在冰层间显露,水静得出奇。
冰钓太过安静,线一沉入水,时间仿若被按下暂停键,温知初默不作声着,也不动,呼吸平稳而缓慢。
雪会落在她的帽檐、肩膀上。
晏逾明永远做不到像她一样那么沉静。
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淡漠,只是表面相似。
钓杆入了冰洞,温知初的内心可能就那么放空了,而后什么都不想,她的淡漠是由内而外的,但是他的钓杆入了冰洞后,内心升起的,却是郁躁。
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她的话。
她的神情。
她的信、她的字。
看着眼前的冰洞,升起的却是毁坏欲,四周的景色很美好,可是他看不进去,他无法看到湖、雪、风,他看到的,永远是一道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幻影。
还能再见么?
他很后悔。
他当初的愿望,就不应该写逃离深渊。
人永远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如果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他真的能接受么?
邱任望也在想温知初,尤其在看到那个断裂成两半的冰钓杆后——他记得在Yu哥出去之前这钓杆明明还完好无损,怎么冰钓回来就身首异处了?
晚饭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话题尽量避开深渊里的事,避免勾起大家的坏情绪。
帐篷外的篝火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直响,雪落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寂静得像另一种呼吸。
聊的大多数都是些生活琐事,邱任望聊他家附近那条路,修到现在都没有修好,但是来海边的旅客源源不断。
他说不太想回家里住了。
家里空荡荡的,就算重建了又如何呢,重建得和灾前一模一样,灾前的家人却全都没了,一个人待在那样的房子里,看到的是无论怎样都回不到的过去。
有些裂痕,只要出现,便再也修复不了。
屈孚宁与将铭和他境况相似,都曾经在相对比较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
屈孚宁的父母甚至能理解孩子的怪癖,从来不会强迫他出去社交,初中的时候因为屈孚宁实在不愿意去学校,那里人太多,他觉得不舒服,他的父母替他退了学,请家庭教师给他在家上学。
而将铭,他的家庭是个单亲家庭,他有一个做事一板一眼但非常温柔、伟大的母亲,他现在的很多处事方式、他的认真以及古板,都带着母亲的影子。
可曾经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建筑可以恢复一模一样的构造,人的生命也无法再重建。
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章诎眯了眯他那个狐狸眼:“我的家里也算是彻底清净了。”
他虽然家庭背景没Yu那么高深,但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的父亲,在外面有许多个家庭,在深渊还没有降临的日子里,他的日常大多是和各种私生子、同父异母的后代争抢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