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山庄依旧静谧。赵牧正于书房内翻阅一本前朝匠作笔记,阿依娜安静地在一旁研磨墨锭。忽闻庄外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只是这笑声今日似乎刻意扬高,反而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烦躁。“赵小友!赵小友!唉,真是愁煞老夫也!”只见如今已经习惯了遇事不决寻赵牧的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而且一进来就直接一屁股坐在赵牧对面,抓起桌上的茶壶也顾不上烫不烫,就自顾自倒了一杯灌下去,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锁,一副被俗务缠身,焦头烂额的模样。赵牧抬眸,看到这老家伙又一副土匪摸样,也不禁放下书卷,微微挑眉“秦老哥今日气色不佳,印堂隐有晦涩,莫非是哪桩大生意出了纰漏?”“何止是纰漏,简直是堵心!”李世民一拍大腿,开始大倒苦水,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商贾逐利的算计,又带着几分对底下人办事不力的愤懑,“不瞒小友,老夫见那棉甲利国利民,前景广阔,便想着……想着也不能让朝廷专美于前不是?”“便也投了些本钱,联合几位老友,想在京畿之地仿着那规制,开办个工坊,一来可供应些民间需求,二来嘛,呵呵,也能赚些微利。”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赵牧的神色,见对方并无异样,便继续诉苦,将他在将作监遇到的那些问题,巧妙地转化为了“自家工坊”的困境道:“可谁曾想,这工坊开起来,才是麻烦的开始!”“老夫重金聘来的那几个老师傅,个个仗着手艺好,对那标准化的章程嗤之以鼻,阳奉阴违,还是按他们老一套来,做出的东西是好是坏全凭心情,进度慢如蜗牛!”“底下那些管事的更是气人!采买物料以次充好,调配人手任人唯亲,出的成品良莠不齐,抽检起来简直没眼看!”“老夫投进去的钱像打了水漂,眼见着交货日期将近,若是违约,可是要赔一大笔!”“这……这简直比跟突厥人做生意还难!”李世民说得口干舌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却悄悄瞟着赵牧,看他如何反应。赵牧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几上轻轻敲击。他确实有些意外于这位“秦老爷”的商业触角之广,竟也涉足了军工制造,但想到他与皇室,长孙家关系密切,能拿到棉甲的样品和规制也不足为奇。至于其中的管理混乱,在他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待李世民说完,赵牧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秦老哥所虑,并非工艺之难,实乃管理之弊。”“管理之弊?”李世民一怔,他原以为赵牧会再提供些技术上的改进意见。“正是。”赵牧颔首,许是被这老家伙给烦到了,他也不废话,直接张口便道:“工坊之弊,首在人之懈怠与无序。”“欲破此局,非仅靠严令呵斥,需得设计一套机制,使其自发争先,且环环相扣,疏而不漏。”他略一沉吟,便条理清晰地阐述起来,所言已远超具体技艺,深入管理学的堂奥,有条不紊的讲道:“首先,得革新酬功之制。”“现行计酬,或按日,或笼统计件,干好干坏一个样,快慢无区别,匠人自然懈怠。”“可试行流水记功法。”“流水记功?”李世民好奇心大起。“嗯。”赵牧取过纸笔,简单勾勒,“将棉甲制作分解为裁料,处理甲片,填充,缝制,初检等若干清晰工序。”“每道工序,依据其难易,耗时,设定明确工价与质量要求。”“工匠完成一道,记录一道,验收合格,即刻记录其功劳与应得酬劳,当日或当旬结算。”“多劳者必多得,优质者另有嘉奖。”“如此,匠人为了自身利益,岂会不争先恐后?岂会不重视质量?”李世民听得眼中精光爆闪,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法子将个人利益与生产效率,质量直接挂钩,简直是调动积极性的绝妙手段!“其后便是细化查验之网。”“质检非一人之事,需层层设防。”“可立三级验甲法。”赵牧继续道,“初级,工匠完成本道工序后自检,并交由下道工序工匠互检,问题发现于流转之前。”“中级,设专职质检员,随机抽检各工序半成品及成品,重点核查关键指标。”“高级,由工坊大匠及管事定期联合巡检,并对中初级质检进行复核。”“每一级查验皆需记录画押,明确责任。”“一旦查出问题,可追溯至具体工序,具体责任人。”“如此,劣品何以漏网?”“妙!环环相扣,责任到人!”李世民忍不住击节赞叹。“最后,再树立一个可供所有人效仿之标榜。”“总有匠人固守旧念,或心怀抵触。”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强压不如利导。”“可挑选一批手艺好,愿意接受新法的工匠,组成样板组,给予其最优厚的工价和奖励,让其严格按照新标准操作,并将其产出之速度,质量公之于众,作为标准。”“让其他匠人亲眼看到,按新法做得又快又好,收入便能远超往日。”“重利之下,几人能不动心?几人还会死抱着那点不合时宜的手艺架子?”赵牧的声音平稳,却如重锤般敲在李世民心上。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几乎将可能遇到的阻力都考虑了进去,并从人性趋利避害的角度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这已不仅仅是管理工坊,这简直是驭人之术的精华!李世民激动得几乎要站起身来,紧紧握住赵牧的手兴奋道:“这还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胜管十年工坊!”“小友真乃神人也!此三策,简直是点石成金之术!”“老夫……我这就回去,必定依计而行!重重整顿!”他再次如获至宝,也顾不上再多客套,风风火火地告辞离去,脚步比来时更加急促有力,脑海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将这三策化为整顿将作监的雷霆手段。赵牧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自语道:“这位秦老爷,稀奇古怪的生意做得杂,如今还做上军械买卖了,可这烦恼倒也不少。”赵牧并未深思其为何对“工坊”管理如此上心,也没在去猜测这老家伙的真实身份了,管他是谁呢!反正只要不妨碍自己,那就权当只是个长安富商巨贾小老头儿就是了!随着“秦老爷”再次匆匆离开,山庄也终于重归宁静。:()大唐:开局带太子勾栏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