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是一块老顽固,令阿兄头疼不已,如今苏遇的才干不次于其父,对新政的态度也没那么抵触,您若执意遂了堂兄的心愿,彻底将苏遇推到保守派的阵营里,于您的大业又有什么好处呢?”
官家闻言,目光一利,他沉默半晌,最后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蜀国长公主见官家态度已然松动,她见好就收,福了福身,告退了。
次日朝堂之上,东平郡王特意穿了郡王朝服来金銮殿上哭诉,请求官家治圆娘的罪!还要学着那帮老儒生的酸腐劲,话里话外说蜀国长公主在汴京开食肆不像话,有失皇族的尊贵体面。
这话官家就不爱听了,天天被那些言官吵吵就已经够烦了,偏偏东平郡王还要下场踩一脚蜀国长公主,旁的不论,这些宗室哪个手里没有个把店铺,单拎出蜀国长公主做活靶子算怎么回事?!
官家觉得自己作为蜀国长公主的亲兄还没死呢,这些宗室便如此目中无人,有朝一日自己一旦驾崩,这些人还不得围上来生吞活剥了他妹妹,是以官家心里护短,先是不悦了几分。
范御史一直暗中打量着官家的神色,但见官家面色不豫,其他言官亦一同附和东平郡王的话,他罕见的沉默了。
按道理来讲,东平郡王的女儿在汴京食肆里差点出了事儿,这事归开封府尹管,如何量罪裁行有开封府尹呢,万万是闹不上朝堂的,而今日恰恰闹到了朝堂上,说明这事开封府尹管不了!
也是,东平郡王对圆娘喊打喊杀,章相公和蜀国长公主吩咐开封府尹暗中关照圆娘,莫要难为她,开封府尹简直左右为难。
最关键的是,圆娘是苏轼的弟子,这开封府尹先前与苏轼共过事,妥妥苏轼崇拜者一枚,他私心里也不想处罚圆娘,但也不想得罪东平郡王,只想着关圆娘几日罚些银钱便放出来了事,奈何东平郡王不干,于是多方较劲之下,闹到了御前。
章惇手里的言官已经跟东平郡王掰扯上了,说到了荣安县主若不去牢中耀武扬威,那老鼠夹子也夹不上她的脚。
东平郡王觉得犯人在牢里下老鼠夹子实在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官家揉了揉头,眼神示意开封府尹说话。
开封府尹一个头两个大,他斟酌半晌开口道:“那林小娘子固然有疏漏之处,但罪不至死。”
东平郡王冷笑道:“伤了平民或许罪不至死,伤了我宗室血脉可就另当别论了。”
开封府尹三缄其口,不敢多言。
范御史出口回道:“郡王想要因此治林小娘子的罪怕是不行了,因为蜀国长公主打算认林小娘子做义女,上皇家玉牒的那种,法理上来讲,林小娘子和荣安县主的身份齐平了,她们二人的纠纷顶多算小女娘之间的玩闹,若因此喊打喊杀的着实言重了,也不符合官家宽仁治国的理念。”
范御史的话信息量极大且十分有杀伤力,一下子将东平郡王震慑的哑口无言,他回过神来,又拿曾经救过圣驾的恩情来哭冤卖惨。
一时间所有言官都噤了声,悄悄打量官家的脸色,还有一半在悄悄打量章惇的脸色。
章惇依旧老神在在的隔岸观火,大宋的言官们太过逆天,总喜欢和宰执之臣对着干,宰执之臣说往东,他们偏偏往西,宰执之臣说追狗,他们偏偏撵鸡,更何况这些人里有不少苏轼的旧敌,就更喜欢落井下石了!
只要章惇一开口为圆娘求情,那之后圆娘不死也得被这些言官们押着定罪扒层皮!
他捋须思量片刻,启奏道:“陛下,既然东平郡王有心告御状,恰巧两个当事人都在汴京,不如就传唤她们至御前陈情,有冤诉冤,该量刑的量刑!”
这话说的没有明显的偏向性,且站在官家的立场上给出的建议,公平正义且合理,几方都很满意。
首先,东平郡王满意,他下意识觉得圆娘一介民女,绕是平时再如何机灵,也见识过一些贵人,可朝堂之上天子坐镇,满朝朱紫,威严且肃穆,她穷乡僻壤出来的,一定会被吓破胆子的,到时候该如何治她的罪还不是他说了算!
其次,言官们也很满意,言官认为能跟蜀国长公主搅合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女娘?!隔空数落不如当面骂来的痛快,他们要借由此事上谏官家整顿朝纲,为自己留一个清正的美名!
最后,章惇也很满意,他对他的老友苏轼有信心,知道苏轼为何这么招人嫉恨吗?还不是因为苏轼那张巧嘴,上朝跟人吵架就从来没输过,多少人被苏轼骂的无地自容!苏轼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儿,吵架的功底应当亦不一般,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官家见大家都无异议,于是宣当事人觐见,荣安县主被人从府中抬上金銮殿,圆娘被禁军从牢中押上金銮殿。
圆娘冷眼瞧着,好呀,体面,要到天子跟前开庭了,这东平郡王一家果然不愧是皇亲国戚,还挺有排面。
大理寺卿替官家审问道:“大胆林氏,你可知罪?!”
圆娘摇了摇头,果断说道:“回大人的话,民女不知。”
“哦?不知,有苦主状告你的食肆兜售毒食致人重伤昏迷,你还有什么话要讲?”大理寺卿说道。
“敢问大人,谁告的我?”圆娘抬眸问道。
不待大理寺卿作答,荣安县主先一步跳出来讲:“我!昨天中午,我去你的店里点了一桌素斋,吃了差点死掉,你还不认罪吗?”
圆娘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问道:“敢问贵人都点了什么?”
“素烧肉,素蒸鱼,素鸡片,炒素肚,罗汉面,香蕈馒头。”荣安县主回忆道。
圆娘点了点头道:“贵人所说的这几样都是云水间的招牌菜,每日售出数百份,若我没记错的话,当日户部的李侍郎,国子监的徐祭酒等诸多贵人都点了这几样,店里所用的都是同一批食材,他们可都安然无恙呢。”
荣安县主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成?”
圆娘淡淡的看着她说道:“不至于,但我一个做吃食买卖的,为何要在你的餐盘里下毒呢?害你对我有什么好?”
“可我就是差点死掉!当日很多人都看到了,是吧,开封府尹。”荣安县主目光直直的看向开封府尹,压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