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便遥遥转头,目光从茉莉脸上不动声色略过,瞧向面庞坚毅的何从德:“你母亲病危,只怕再耽搁一会儿,你再见不到她。”
何从德呆滞一瞬,转而不可思议看他爹:“怎么可能?”
何为礼并未再多说,冲上首又行了一礼,行至何从德身旁,又道:“随我回去吧。你娘只你一个孩子,这些年她都是为了你活着,总不能让她最后一面见不着。”
何从德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他娘在逼他。
他转头看茉莉,神情彷徨。
茉莉心下忐忑,好怕他真的丢下她不管。何夫人一定是骗人的,他一定不会吧。
“茉莉,对不住。”
这句话在茉莉耳中炸开。
何从德双眸赤红,满面痛心和苦恼望着她。
随即她看到何从德起身冲上首行礼,而后随在何先生身后大步离去。
茉莉不怪他,眼下也没空怪他。她望着上首,在京兆府尹开口前,迅速问:“不知民女可有活路?”
京兆府尹皱眉,总觉得要有变故发生。他审的大小案无数,女嫌犯的案子也不少见,但没有一个女嫌犯会在看不到希望后会如此淡定。
此女眸中晶亮,瞧着非垂死挣扎。
京兆府尹不知蹊跷,落下冷冰冰一字:“无。”
茉莉紧接着又问:“那不知孕妇可有活路?”
京兆府尹面露错愕。
大祁律例,女嫌犯有孕可免除死刑,囚禁终身。
这条律法还是自打景暄帝登基后的一年定下的。孕妇肚里的孩子是一条新生命,新生命不可剥夺,而新生命无法没有亲娘。
又为让孩子健康成长,女死刑犯若有孕,可在牢里诞下孩子,也可在牢里抚养孩子至五岁,其后送出由其家人或送人收养。
要换了别的女嫌犯,京兆府尹不一定想得到。但眼前的女人,他敢肯定此女早为这一日谋划了。
孩子定然是她故意怀上的!
心思如此缜密且歹毒。真真叹为观止!
京兆府尹尚未开口,只听此女又兴奋道:“启禀大人,民女已怀有身孕四月,腹中怀的正是严国公的孩儿!”
京兆府尹更惊愕,犀利瞪着她。“你胆敢诓骗本官,即日处斩!”
“民女不敢。”
“来人,去请大夫。”
一个衙役跑出去,又一个衙役飞快冲进来,在京兆府尹耳边细语。
京兆府尹下巴差点掉下来。“谁还能拦他?放人进来。”
衙役转头又飞奔而去。
茉莉如释重负笑。还瞥眼一旁三人,冲人得意扬眉。
三人脸色当然都很难看,还互相窃窃私语。
茉莉听到了什么“怎么办、会不会不给咱们、不会抵赖吧”的话。
茉莉正揣测这些话的意思,就听到京兆府尹起身的动静,抬眼,见京兆府尹恭敬拱手道:“国公爷安好。国公爷有事大可派人传话,何必亲自跑来。”
茉莉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了衙堂门外进来的人确是她的国公爷毋庸置疑
“她何罪?”
“按律当斩。”
别说茉莉不确定,就是京兆府尹也不确定国公爷此来的目的。京兆府尹倒是猜测国公爷是为了女嫌犯,但不确定他是来救女嫌犯的,还是纯粹来看笑话。
照理说国公爷不是那种人。
但谁知道呢。
京兆府尹不动声色仔细打量着国公爷的脸色语气,回答亦是再谨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