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没有哭。
从小到大也没提过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仅有的几次哭泣,都是被他气哭。
也不对。
他忽然想起,长夏是哭过的,刚到家里的时候,一边吃灶糖一边掉了很多眼泪,却始终没有出声。
他那时候应该是五岁,看见长夏在哭,却不知道怎么了。
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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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长夏看着油灯,轻声说:“那天,娘说那里不是我的家了。”
他眼神平静。
裴曜握住他的手,犹豫过后,问道:“那,你想她吗?”
长夏抬眼,说:“想过。”
他看向裴曜,几度张嘴,最后问道:“她……”
裴曜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抿着唇,不敢说话。
长夏却一直望着他。
“她……”裴曜嗓子发干,涩声说:“不在了。”
长夏忽然愣住。
就在裴曜以为他会一直出神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哑声开口:“我知道。”
裴曜一时没能理解。
长夏自顾自说了下去:“十岁那年,我梦见了娘,她说她要走了,来看我一眼。”
眼泪忽然涌出,眼前一片模糊,他声音哑住,停了一会儿,又说:“梦太短了,我不想和她说话,可又想和她说,还没想出来,梦就醒了。”
缘分早就断了,连梦里,都说不上一句话。
裴曜伸手,手帕全湿了,却擦不干那些无声掉落的眼泪。
长夏仿佛没有察觉,眼泪如水一样,就那么流出来。
“什么时候?”他声音很哑。
裴曜张了张嘴,眼中泪光闪烁,说:“二十年前。”
长夏眨一下眼睛,泪水簌簌落下。
压抑的哭声继而响起,呜咽悲鸣,哀伤无助。
裴曜抱着他,眼泪也不断滚落。
·
二十年前,大柳村。
江家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屋里,江长莲呆呆坐在炕沿。
付秀银又咳起来,声音虚弱无比,瘦得不像样,眼里也没多少神采了。
江长莲帮她顺了顺心口,又倒了半碗温水。
付秀银摆摆手,没有喝,闭上眼又昏昏睡过去。
江长莲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
本家的婶子走了,走之前让她早早给娘换上衣裳,该预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