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看着他,沉默一瞬,点了点头:“行,说好了今儿我请你吃。”
郑晓天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要把什么压得他透不过气的东西拍落:“得嘞,就是啊,你再这么绷着,我都替你难受。”
他没再追问,只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笑着扔下一句:“等会儿多穿点,外头风,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话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周越一眼,语气带着不多见的认真:“还有,别想太多。有些事,时间会给答案的。”
周越怔了怔,不确定郑晓天是不是看穿了什么,但他没问,只是低下头,按灭了烟,让夜风将袅袅烟雾连同心底那些沉重与凌乱,一点点吹散。
至少今晚,他可以假装忘了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忘了夏知遥公事公办的疏离眼神,忘了父亲那些暗含深意的试探,就当作,给自己留一个可以喘息的缝隙。
车子穿梭在夜色中,郑晓天坐在副驾,低头摆弄着手机,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本来想着把你俩叫出来,吃个饭聊聊,结果夏知遥死活不来。”郑晓天回头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奈,也夹着几分自嘲。
周越半倚在后座车窗边,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流动的灯影在他脸颊上掠过,将那份沉静与落寞勾得更深。
郑晓天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也不急,继续自顾自说道:“她啊,嘴硬心软,工作上的事吵架很正常。你们俩也是,明明脑子都好使,凑一块就跟仇人似的。”
周越终于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郑晓天目光一闪,忽然转过头,语气比先前低了几分,带着实打实的兄弟关心:“行了,别想太多。今晚先放松,吃点好的,喝两杯。”
周越与他对视片刻,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好。”却掩不住深处的疲惫,好像只是给对方一个安慰的回应,也给自己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们没去什么热闹的馆子,而是挑了一家隐在巷子深处的日料店,昏黄灯光洒在榻榻米上,有种安静的气息。
木质吧台后的厨师动作娴熟,头也不抬地切着刺身,刀锋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周越发现自己在专注听这种声音,那种规律的节奏有种奇怪的安抚作用。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幽静小巷,偶尔有夜归人脚步声响过,又迅速归于寂静。这种安静让周越感到放松,至少在这里,他不用担心遇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菜很快上来了,摆盘精致,周越没说话,只是低头吃,吃得比平时慢,他好像真有点饿,但又吃得小心翼翼,怕这顿饭太快结束,怕这片刻平静太快过去。
郑晓天倒是边喝边聊,说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谁又跳槽,哪个项目又黄了,还有哪家新开的火锅店值得一试。
他很聪明,知道周越现在不想谈任何沉重的话题,所以刻意选择这些轻松的内容。
周越偶尔应一声,更多时候是在静静听着,让这些日常的琐碎把他从那些纠结的情绪中拉出来。
郑晓天一边摇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跟夏知遥,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第54章Chapter54别跟我说,你这……
周越没动,指尖死死扣着杯沿,眼神钉在桌面,像是要从那条木纹里找出退路。胸口那种熟悉的紧缩感又涌了上来,每次有人提到她,都是这样。
郑晓天见他不接话,自己先笑了下,早就习惯他这副沉闷样儿,又有点故意撩拨:“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俩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昨天看你爸说得,你俩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本科研究生又是校友,怎么还跟阶级敌人似的?”
周越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瞬,那一瞬里,痛苦、愤怒,还有深到骨子里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又在呼吸间被他强行压下去。
郑晓天微微一怔,像是捕到什么信号,但还没细想,周越就低声开口:“没什么,就是脾气不合。”
他自己清楚,这个理由薄得像纸,但这是他唯一愿意说的。
“啧。”郑晓天挑眉,没再追问,一饮而尽杯中清酒,他不是情绪敏感的人,却也不是瞎子,越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背后越像埋了一座火山。
从周越刚才那个眼神看,这座火山随时可能炸开。
他往椅背一靠,姿态懒散,语气却沉下来:“没什么?那你一见她,眼神就像要把人烧穿,说话那架势,恨不得咬碎钢牙。”
顿了顿,他嘴角挑起一点笑,既带调侃,也带几分残酷的直白:“她也是表面云淡风轻,眼神一落你身上,就跟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周越没有回应,只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在喉间划过,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像是身体先于理智出卖了他。
郑晓天慢慢收敛了唇角的笑,语气看似随意:“说起来……两年前,她刚从纽约回来,身体就不太好。”
周越的眼神轻微地一震,他想问“怎么了”,舌尖都抵到上颚,却又不敢发声,怕听到的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哦,不对。”郑晓天像是故意改口,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是从希腊回来。那次我跟她聊完合作,她回家一趟,跟她爸吵了几句,当天就晕过去了。”
他说得不紧不慢,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查下来,不是什么大毛病……营养不良,睡眠紊乱,身体各方面都亮了红灯,医生说,像是长期精神压力积累出来的。”
周越的视线忽然失了焦,他看见一个画面:她在陌生的海岸线下抱着外套走在风里,脸色苍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想象着她强撑着回国,回到那个连家人都不能给她安慰的地方,那种心疼与内疚,像潮水一样漫过胸口,几乎要将他淹没。
原来,她过得并不好,原来,那些沉默背后,全是伤口。
郑晓天看着他,终于收回了所有玩笑的锋芒,缓缓道:“她家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她爸不管她,她妈天天跟她哭,你可能真不知道,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她是怎么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