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便将一天的重点信息条理清晰地汇总出来:哪一组人意见相左、谁语气最重、谁在暗示、谁在推诿,全都标注得分毫不差。
不到一周,原本堆满角落的旧项目、未读合同、历史纠纷文件,被她在深夜逐一归类,全部重新归档建目录,甚至连资料柜的标签颜色和编号都统一更新过。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这个刚来的女孩,不一般。
听说这一切之后,郑晓天亲自跑来围观,手里还晃着他每日必备的咖啡。
“我说,夏知遥,你到底哪找的?”他一边靠在门框上打量办公室,一边摇晃着杯子,语气里满是打趣,“小千帆这么厉害,是你有丝分裂出来的吗?”
夏知遥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要是真能丝分裂,我早分出两百个来,替你收拾你那堆两年没动的项目。”
郑晓天被噎了一下,嘴角一抽,笑得有点心虚:“哎,我那些项目,那是战略储备,不急。”
夏知遥这才抬起头,手中钢笔轻轻一顿,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就像在评估一块滞销的库存资产:“储备到发霉那种?”
“那叫沉淀。”他厚着脸皮,振振有词。
林千帆刚好从打印间回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听见这段对话,忍不住微微笑了下,脚步也轻了点。
她才来几天,办公室气场压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响,但她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个真相,夏总看着冷,其实是最讲效率、最识人。
而郑总看着浪,却是从来不会轻易敞开圈子让谁靠近。
她将文件放下,语气清楚:“这是您刚才批注的版本,我已经让法务对照修改,重新整理了一份电子版,传您邮箱了。”
夏知遥点头,眼神略过一丝满意,淡声道:“下周一开会前,把相关会议纪要都准备好,PPT也预排一份给我。”
“好的。”林千帆答得干脆,没多话,也没拖沓。
等她走出办公室,郑晓天挑了下眉:“哟,新人挺上道。”
夏知遥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别动歪心思。”
他一脸委屈:“我尊重人才,再说了,这姑娘名字起的是真好,沉舟侧畔千帆过,你这个病树也得抬头看前方的万木春了。”
“夏知遥连头都没抬,签字的笔一顿,淡淡开口:“你才病树。”然后语气一转,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我是前度刘郎今又来。”
郑晓天噎了一下,旋即“啧”了一声,笑出声来:“行啊,夏知遥,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他抬起眼,语气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句:“你要是能有刘禹锡那心态和豪情壮志,我也佩服你。”
夏知遥很快进入了角色,每天一袭剪裁利落的西装,步履沉稳,目光不浮。她说话极少废词,每一句都像压缩过的代码,精准、高效,毫不拖泥带水。
那份气场不是外露的锋芒,而是藏在字句之间的逻辑压强,让人不敢随意插话。她的沉默胜过多数人的发言,而她开口的瞬间,往往已将问题切至核心。
一份厚重复杂的商业报告,她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提炼出关键脉络,表达清晰,步步推进,既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也不留情绪的缝隙。
哪怕是临时调整的预算数字,她也能毫不慌乱地接手,几套可行替代方案瞬间成形。语速稳定,判断清晰,手起笔落之间,将问题拆解得干净利落,甚至带着某种凌厉的优雅。
整个公司,就像被她以一种几乎听不见声响的方式,悄然推进了一个全新的档次。
她从不大张旗鼓地“改制”,也不热衷搞什么“开场演讲”或“文化宣导”。她做事的方式,和她这个人一样:冷静、直接、结果导向,从不浪费情绪。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通过私人渠道、旧部资源和海外联系人,陆续引进了三个中型客户、两个拟上市项目。
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几近谈崩的并购案,在她介入后两周重启谈判,五天签下意向框架,十天后正式进入排期。
就连郑晓天都忍不住调侃:“你是不是藏了个甲方朋友圈?”
她只是淡淡回答:“我只是知道他们在哪,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相比于“拉项目”,她更像是在用战略视角重新构建公司的业务矩阵,她将原本松散混杂的客户资源重新分类,依据行业稳定性、现金流周期与风控难度,搭建出一套全新的优先级排序系统。
她亲自筛掉了几个利润低、耗人高的老客户,将资源集中押注在可持续的中长期项目上。
一时间,公司上下人人绷紧了弦,文案、法务、项目团队连夜加班,会议节奏密集,流程飞转。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数据时,她却在一次客户对接中,出人意料地松了手。
项目方是一家来自西南的初创团队,主营环保建材,融资规模不大,但创始团队背景单薄,数据粗糙、财务模型经不起推敲,一看就是没请专业顾问。
夏知遥翻着资料,眉头皱了整整五分钟。会议桌另一侧的项目代表语速很快,试图用热情掩饰紧张,但她一句插话也没有,只是静静听着,眼神冷静到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几分钟后,她轻声开口:“这个项目我看过了,商业模型不够成熟,市场预期过于理想化,收入端没数据支撑,支出端几乎没有控制线。”
创始人张了张嘴,额头冒出汗来,旁边的助理试图圆场,却也无从下嘴。会场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郑晓天看了她一眼,本想开口打个圆场,刚动了动嘴,夏知遥却忽然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