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约睡不成了。她想。
府内总得有个人守夜。
夜色如水,灯笼满街,阖府蜡烛不灭,鞭炮愈演愈烈。
庆怜二十年便要这么过去了。
外头遥遥传来更漏声,和着被鞭炮惊起的犬吠,一同悠悠然飘至窗前。
子时了。姜虞心道。
现在是庆怜二十一年。
不知此时此刻沈知书在做甚……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
同娘亲与姨娘们玩笑么?那些炮仗会不会有她的影子?毕竟长公主府与将军府离得并不算远。
许是府外的炮仗实在太多太密,硝石味竟微微渗了一些进屋里。
姜虞默默对自己说了句“新春嘉福”,丢下书,正打算起身去关窗,却听另一声“新春嘉福”在那头响了起来。
姜虞一惊,猛地回过头——
沈知书带着山野间的风雪气,风尘仆仆地蹲在窗沿,又撑着窗壁往下一跃。
她动作很轻,没什么声响,又许是被完全淹在了漫天的爆竹里。
墨色的披风顺着冲劲儿被风掀开。
摇曳着的灯火中,沈知书稳稳落地,面庞被烛光勾出一圈金边。
对上自己的眼后,她笑了一下,抬手递来一根湿润的雪松枝。
第83章“将军,我现在真的真的很开心。”
屋里疏忽间静默一瞬,呼啸的北风与连绵的爆竹被隔绝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们的眸光隔了一小段距离,在灯火里缱绻地交融着,片刻后又错开。
摇曳着的烛光似乎明亮了一点,盈盈蜷在方寸之间。
沈知书眼里浸着笑,忽然问:“殿下怎么不关窗?”
姜虞没即刻回答。
她闷声不吭地看着,视线顺着沈知书的胸膛移到了那根雪松枝上。
……某人实在太突如其来了,以至于自己错愕过后,居然觉得有些理所应当。
抿了抿唇,姜虞想说“你怎么来了”,又想说“为何不敲门,唬我一惊”,最后出口的却是:“你来了。”
是个陈述句。语气轻浅,又稀疏平常。
姜无涯在答非所问。沈知书想。
但说到底,“为什么不关窗”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可回答的,无非是“忘了”“透透气”等语,总不能是“知你会翻窗而来,特给你留的”。
屋子不大,沈知书往前迈了一小步,几乎要走到桌边。
她摇了摇手中的树枝,低低地说:“来了。本想再早些来——”
她说至此,顿了一下,并没接着往下讲。
话音就这么在炮仗里戛然而止,留出一段不明所以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