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头怔望道:“我好像梦见过这种事。”白褂男子微哂道:“一个接一个村子鸡飞狗跳?”
我在火把照烁下转瞧小光头,问道:“你额上这粒是什么?”
白褂男子伸眼凑觑道:“朱砂?”
我端详道:“怎却有点像胎痣?”
“痣是先天形成的,终身不变。”白褂男子伸手揉按道,“阿修罗的额头上有一颗朱砂痣,起初以为似是用朱砂点上的,‘青山’第九区那位摇扇患者认为此印记出自婆罗多,象征消灾辟邪,逢凶化吉。但她这个红点在暗夜中瞅似有异,竟像能从皮下隐隐发光,不知怎么弄的……”
我问:“先前在废旧医院那边,我听她提到路西法或者撒旦,究竟怎么回事来着?”
小光头抬手打开白褂男子好奇伸触之指,自掩面额说道:“我好像看见那家伙鬼鬼祟祟跟过来,却又不知被谁拉走了。”白褂男子笑谓:“‘青山’第一区那个路西法?他长期出入绰号‘炼狱’的重症禁闭场所,惨遭灌药太多,早就不知所谓,不一定还能跑得动。何至于竟会跟踪咱们从未来穿越到内战分裂时期的南斯拉夫……”
我低声探问:“从那家废弃病院还能不能找路返回原处?而不是跑出来四处找人送我们从另外的途径去‘青山’……”
“已然找不到回去的通道。”白褂男子嗟谓,“况且那边的时间不一定对路。你以为我们此前没尝试过吗?住在那里枉然徒耽多时,幸好我想起曾有相熟的‘发小’在南联盟应该另有路子……”
“未来的‘发小’?”我觉时间未必果真对得上,便即指出。“先想想眼下他出生了没?”
白褂男子陷入沉思状态,扭脖不语。
小光头蹦下车叫苦:“坐久了,唉呀腿麻……”我忙搀拉道:“急着要去哪儿?”
“嘘嘘。”小光头拾起布娃娃,眨眼悄问。“难道你不想陪我一起去?”
“天黑不要乱跑,”卷毛耷垂的村民抱桶叮嘱,“以免不巧撞上糟糕事,莫非你们没看出四周诡气森森?”
“里头好像怨气冲天的样子,”披裹破旧大衣的慈祥长者拉衫遮掩腰间之枪,从黑帽檐下蹙眉转觑道,“风中不时隐约传来哭号,究竟谁在熙攘?”
“还能有谁?”毛发蓬乱的叼烟老头攥枪紧握,在前边悸然道。“没事的都出来外面了。”
披裹破旧大衣的慈祥长者提起其畔一盏灯照烁,眯起眼缝,从黑帽檐下环顾道:“外边似也没剩下多少能帮得上手的……”
毛发蓬乱的握枪老头叼烟探询:“你在这儿就有希望,大伙儿都像吃了定心丸,无论如何也要硬起头皮上。接下来该怎么做?”
慈祥长者整了整破旧大衣披裹下的素白领结,皱着眉问:“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乡村老妇们围簇在旁纷催道:“你来得正好,村里有怪!还不赶快进去施展法术,为大伙儿驱除……”
众皆点头称是,慈祥长者披裹破旧大衣被推拥上前,却在村口表现迟疑道:“我不太会驱魔。这调调儿还未试过。即便在神棍行业,当牧师混饭的也不见得人人都懂驭用正规合典的驱魔仪式,毕竟并没多少人果真撞见过那种情形……”
白褂男子拎包笑谓:“无非进屋之后,幽暗的光晕掩映下,有个状似可怜的小女孩徐徐回头,流露诡异笑容,突然冲你吐口水,并用各种难听词汇问候你老母。然后你念念有词,上去抽她……”
握枪老头毛发蓬乱地叼烟说道:“不是这样的,你一进去就明白了。”
“那还能怎地?”白褂男子提包在旁嗤之以鼻。“鬼故事我看了不少,玩不出别的花样。”
“既然你这么了解,”披裹破旧大衣的慈祥长者拽他过来同行,提灯说道。“那就来当驱魔助手。起码也要帮我摁住那只鬼……”
路边两个全副武装之人移目回望,其中一位白面微须汉子端着枪械,点头说道:“你那同伴装扮像医生,确实用得上……”
慈祥长者反手从破旧大衣遮掩下按枪惕问:“这是谁来着?装束不像村民……”
“来自克罗地亚的正规军。”毛发蓬乱的叼烟老头抱枪回答,“此前奉令越境来帮波黑克族同胞的忙。”
慈祥长者从披裹的破旧大衣后边移手,打量道:“才两个?”
抱枪老头毛发蓬乱地叼烟告诉:“只剩两个。”白褂男子拎包唏嘘:“波黑战事确是惨烈……”毛发蓬乱的老头颤叼烟卷儿,从旁透露:“整个野战排并未在战场上折损,却栽在我们村这里……”
披裹破旧大衣的慈祥长者闻言一怔转觑,两个全副武装之人面色凝重地颔首迎视。叼烟老头哀叹:“可见……”
白褂男子果断返身招呼道:“打打杀杀这类勾当,我不在行,还是留给你们这班专业人士料理为好……”我陪小光头瞅隙儿刚到树后蹲下,草声簌响,木叶无风纷摇,兀自惊疑乱觑,忽听四面八方皆有动静,骇呼不断,此起彼伏。
我匆随小光头从树丛跑出来,蓦有多道光束纷射,耀投我们脸上。眼见枪口齐指,我不由怔问:“怎么回事?”
白褂男子牵着小光头之手,挤出人丛,在前边惑觑道:“你身旁那是什么东西?”我瞅见小光头在前面,难免感觉诧异,一转瞅间,草影倏晃,霎刻光束骤灭。
昏暗中接连有躯掼落草里,却看不清楚究竟突然发生何事。一时只觉颈后发凉,寒毛倒耸,腕臂搐痛倍剧,急抬不起,我忙跟着前边的人慌跑,奔向有亮光之处,咔一声机括扣扳之声微响,枪口伸过来抵头。
面前有只手抬灯耀眼,我刹停脚步,瞥见披裹破旧大衣的慈祥长者从黑帽檐下移目另觑,收枪插回腰侧,低哼道:“身入险境,不要乱跑。”
白褂男子拽着小光头,从旁招呼道:“都靠拢到有亮光之处,跟着这盏马灯走,别往昏暗中跑散了。毕竟谁也不知面对的是什么……”
毛发蓬乱的叼烟老头朝四周悚觑道:“刚才怎竟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却连枪声也没响过……”
白面微须汉子持械惕顾,惊疑不定的说道:“片刻之前,我失去了一个同伴,他本来使枪很快,竟也赶不及猝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