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剑拔弩张,”有乐慌忙转身说道,“我们还是快溜为妙。”
黑须老翁攥枪提醒:“别忘记先付钱再走。”
长利被有乐推到前面,无奈表示为难道:“然而我先前付过许多次了。”
“可这次呢?”黑须老翁瞪视道,“我的印象里,你没付过帐。”
“但我已支付太多,”长利苦恼道,“没钱了。”
“赖帐是不是?”黑须老翁亮枪,板起脸问道,“你何时付钱给过我?”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俯视道:“所有的钱,最终都要进入我的口袋。”
黑须老翁闻言愈加着恼,淌汗淋漓提袋之人在角落叫唤:“老板,要不一起溜?”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从高处睥睨道:“能溜去哪儿?”
淌汗淋漓提袋之人按低鸭子从袋内探出的脑袋,忙乱道:“比如广袤的西伯利亚?”
“我的祖先尾随高车人从东方一路迁移过来,”黑须老翁仰喟道,“其中有伙鞑靼人早年在河西被官府压迫混不下去,亦跟着跑到克里米亚定居,子孙遍布乌克兰,与东欧那些匈奴族人的后裔一样世代以此片土地为家,无论匈牙利,还是波兰和乌克兰,这儿就是我们的地盘,还能逃去哪里?难道要我混不下去又跑回东方?”
瓜皮小帽那厮悄欲抬枪瞄准脑袋,柱畔的毛发耷拉之人忙阻挠道:“别扰乱历史脉络,后来他上位主持停战签订俄土和约,确定第聂伯河为两国边界。不久发生第二次俄土战争,俄罗斯加入由奥地利、波兰组成反对土耳其的‘神圣同盟’,俄军进行了对克里木的两次远征,他又促成俄罗斯其它盟国先与土耳其缔结了和约,由于俄瑞战争迫近,俄罗斯无奈也同土耳其缔结了《君士坦丁堡和约》,亚速划归俄罗斯。战争证明俄军必须进行改革,但俄罗斯没做到。第三次俄土战争爆发,彼得一世亲征普鲁特河,陷入突厥兵和鞑靼军队的重围。最终以俄罗斯的失败告终,亚速重归土耳其。”
“你别‘剧透’太多,”有乐在旁啧然道,“不过我想顺便问一下,那个站在高处瞪眼的粗髯家伙下场如何?”
“挂了。”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斜叼烟卷儿说道,“被砍头。历史的舞台无非这样,有人上去,就有人下去……”
“我决不让他有机会爬上来,”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吩咐,“你们还愣着发什么呆,去干掉他全家!”
“得!”有乐忙道,“又开始了。谁帮我想那句难记地名的波斯歌词?”
那伙高冠耸帽的须髯客亮出刀斧,一齐围过来唱:“蜘蛛在帝国的宫殿里织下它的丝网,猫头鹰却已在阿弗拉希阿卜的塔上唱完了夜歌。”
穿袄家伙以一嗓“追随众神前往瓦尔哈拉”的高音压住了全场,激荡土耳其浴室。
黑须老翁见那几个不速之客欲离,忙从柜台下掏家伙道:“进澡堂不付钱就想溜?”
穿袄家伙转身靠近继续朝他大唱悲歌,有乐慌欲抢先掩捂其嘴,但听砰一声响,穿袄家伙裂腮而倒,有根飞钺投嵌在柜台上。黑须老翁探手拔出,迅即抛掷。
水气朦胧的廊柱之间,参差而立的数影分开。枪声四起,那个肩披军衣的白面微须男子随手拽链,拉扯头罩铁桶之人跌步踉跄跟随。白面微须男子瞅向大门,向我说道:“来不及另找通道,就一起往外冲。士气总是取决于自己的伙伴是否站在你身边……”
长利把我拉开,匆言道:“可是外面有火枪排列等候……”
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不顾浊息难定,从柱后起身蹒跚走出,含泪说道:“这个世界真好!比起日后我们四处流浪的荒凉宇宙,眼前所在的地方俨如天堂……”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拽住他,目光沉痛地说道:“过去的地方再好也不容久留,否则会扰乱一切,后果更糟!”
“逝者已矣。”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解下胸前的防护胄,随手伸递给我,悲怆道。“我愿意死在这里。不会扰乱任何东西……”
“谁甘心死在这里?”有乐把他搡开,奔往墙边摸索道,“赶快找条生路……”
“此是通向‘死灵圣堂’必经的一环,”霎随腕间骤痛,我瞥见混乱之中,有影悄踞墙角一隅,垂首低语。“没有生还的余地。”
未待我多瞧一眼,其躯又被来回乱蹿的人群遮掩不见。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移步告诉:“有六壬法禁……”
“你说话太慢!”恒兴瞪毕,推我急往信孝叫唤之处,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鸭奔至,不意又同淌汗淋漓拎袋之人撞个满怀,闷磕叫苦不迭。“别又提错各自的鸭子……”
信孝抬茄招唤:“刚发现这处另有通道!”恒兴拉我跑近,陡见有个圆球形状的物体悬空晃出,挡在面前。
恒兴攥刀欲拔,圆球凸出一对大眼,向我凑近而觑,忽却发出嫩叫,嘬嘴而呼:“喔,有美女!”兜转半圈,随即移走,倏然旋发一炮,轰击别处烟尘弥扬。
黑须老翁颓首跌坐瓦砾堆畔,喘着气伸手拾起残缺的斧柄,啪一声投击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