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他在这里?”随着院门敞开,里边冒出几颗脑袋,瓜皮帽儿那厮连忙抬枪瞄准,忽挨有乐一扇往旁拍开,信孝闻着茄子说道,“里面那些都是熟脸。”
“谁在外边喧嚷?”院内一人懑然道,“图库,抡板凳冲出去把外人引开。”
树旁坐凳愣望的粗汉转头吩咐:“图科,你去!”
“我冲出巷子就死定了,”蹲在门边仿佛石像之影的矮墩家伙畏缩道,“你以为是演戏吗?”
有乐纳闷而觑:“咦,你也有对白?”瓜皮帽儿那厮抬着手枪凑近,细加辨视道:“刚才我还以为是摆放门畔的石狗像,没想到有个人坐在墙影里就跟门头狗似的……”长利憨问:“你干嘛蹲在墙脚扮石像呀?”蹲在门边仿佛石像的矮墩家伙闷声回答:“望风,不可以吗?”
众人先后奔近,向匡忽有发现:“这里又有一个井盖……”有乐在门口朝巷内张望道:“那个不是井盖。”恒兴走去一瞧,说道:“这个就是井盖。”小皮索捧盒来瞅,说道:“因为风沙大,他们拿这种圆桌样子的厚物来遮盖井口。不要掀它……”
向匡揭开厚重的盖子,长利往井里憨瞅道:“想不到古埃及人早就会把水井挖得这么深,就像那些金字塔一样鬼斧神工……”
“只要奴役别人就能想要什么都干得成。”井内有个头额青秃之人缒索爬上来微哼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必会收拾这班歪瓜裂枣!”
长利一怔,瓜皮帽儿那厮匆忙拿枪抵头,问道:“怎竟有个人从井中爬出,不怕我爆掉脑瓜?”
“无非是一个肉身,”头额青秃之人以脑袋顶撞,猛然将他磕得懵跌于旁,随即抱鸭跃出井口,目光精悍地向周围扫视道,“不怕爆头。刚才谁把盖子闭合上了?”
蹲在门边的矮墩家伙畏缩道:“先前风大,是你自己进入踏勘的时候,随手把它关上。”头额青秃之人闻言纳闷,随即转朝向匡道谢:“还好你过来及时揭开。”向匡拿着井盖愕问:“你怎竟从里头出来,下面有什么?”头额青秃之人俯身低瞧井内,蹙眉说道:“我也想知道,可是底下很深。而且水味咸苦异常,不知究竟通去哪里?”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惑询:“为何彼此皆能听懂对方所言?”我抬腕瞥看朱痕随话声微闪,自亦不解。
“你能听懂里头在说什么吗?”嚗牙家伙在墙边探问,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一个饼,边啃边摇头。嚗牙家伙难抑懊恼道,“那个专医妇人的大夫不知是哪里人,前次我就听不明白他跟我老婆究竟说了些啥……”
“会不会是说‘恭喜’?”我随长利进入杂院,有乐坐在庭园里摇扇说道,“意思是,你老婆又有喜了。根据我们那边的乡土人情风俗,你要分个红包给串门的小孩儿。一积,跟他拿红包!”
嚗牙家伙避开穿条纹衫小孩儿伸出的手,难抑苦闷道:“我至少超过半年没跟老婆在一起过,她哪来的喜?就算有,那也是个伦理方面的悲剧……”长利憨问:“你老婆在里面吗?那些房屋好像没人,黑灯瞎火……”信孝朝院内掩闭的窗户逐一探觑道:“灯熄,不等于屋里没人。你睡觉的时候爱亮灯么?”
长利在廊间小声说道:“说不定你老婆跟医生早就睡熟了。咱们溜进来吵醒他们,不礼貌吧?”嚗牙家伙悲愤道:“难道我反而要向他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俩睡觉?”有乐走上前伸扇拍打道:“就算失去老婆的忠贞感情,做人的礼节亦不可失。你应该鼓起勇气进去向他们道歉!”
信孝和长利从旁点头称是,随即不顾挣扎,硬拽嚗牙家伙之手敲叩门窗。
树旁坐凳愣望的粗汉告知:“别敲了,你老婆没在里面。”嚗牙家伙愕问:“那么,谁在里面?”坐凳愣望的粗汉抬手抠鼻,过会儿才回答:“里面没人。不过,床上有一坨粪便,不知是谁留下的?”蹲在门边的矮墩家伙畏缩道:“总之,不是我。”粗汉抠鼻扭脖,闷嗓儿转望道:“没说你。”
“谁在外边喧哗?”树园里一人懑然道,“图库,抡板凳冲出去把外人引开!”
坐凳愣望的粗汉回头告知:“都是熟人来着。”
有乐朝树后张望道:“他们在那边干嘛?”
“还能干嘛?”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过来,拨开枝叶,走进瓜篱之内,裹着破布说道,“西皮奥他们在葡藤瓜蔓下继续召开座谈会,摆凳子坐成一圈,交流各自心中的痛苦感受,倾诉和聆听遭到多情女人背叛之后的纳闷……”
“我更纳闷,”有乐连忙跟去察看,穿过数簇披垂的葡萄藤间隙,从瓜棚里伸扇一指,转头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眼前一簇枝叶拨开,我看见树后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嚗牙的家伙从粗汉旁边搬一张板凳来坐,唏嘘道:“说来话长。当时我家那边的屋垣突然坍塌,我们慌忙从另一隅跑出,往迷雾笼罩的树林里奔蹿,不知如何跑到这里,瞅似那个专医妇疾的大夫家后院,你瞧他居住的地方有多宽敞,里边竟然还有葡萄园和瓜棚……”
瓜棚蔓下一个满面愤慨之人端着碗,坐在矮桌旁接茬儿道:“那位大夫很有名的,我早就听闻他医治妇女方面自有一套。其父辈曾在宫内当过御医,传闻他家中有一条秘道,进出宫苑颇为便捷。不知修建来干什么用途?”
“我刚才找过了,”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井下哪有你所称的秘道?”
“谁说秘道在井里?”满面愤慨之人捧碗喝水,饮毕拿饼自嚼,下巴微扬道,“你没等我说完就急着跑去下井,结果找到什么?”
“那口井很深!”恒兴转头提醒道,“叫向老二快把井盖合上,让小孩子别靠近,当心掉进去。一积,你过来这里找东西坐……”
“这个小孩子很可爱。”坐成一圈之人纷纷伸手抚摸,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匆忙拿饼溜开。长利在前庭憨问,“一积,这么大张饼从哪儿拿的?”
信孝闻着饼说道:“这个好像是馕,瓜棚那边的桌子搁有许多。”长利转头瞧见向匡在篱边擞袋,甩出两三只小猫,便过来憨瞅道:“先前在小布鲁图的牛车上看到你搁放的袋子,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怪异东西,没想到是猫儿。”瓜皮帽儿那厮拿着手枪,在蓠畔回觑道:“原来里面是猫仔,藏在牛车上一路挠人腰股。”
长利绕行到向匡之旁,问道:“袋子是你的?”向匡随手撂袋搁篱,点头说道:“小猫在里面折腾过,以为有鱼。”信孝嗅闻气息,加以探询:“有腥味,鱼呢?”向匡拍了拍腰后,告知:“先已转移到另一个袋中。”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惑瞧道:“你为何有这样多袋子?”没等听完,向匡便已走开,自去拿饼大嚼,刚捧罐饮几口水,随即往树丛匆奔,恒兴讶问:“急着去哪儿?”向匡钻到树多之处,闷声回应:“别问!”
有乐摇扇顾望,亦然称诧:“怎又……”院墙外一阵奔跑声杂乱,传来喧嚷,夹杂叫唤:“都别躲在屋里,全城出动,快抄家伙去打罗马人!”蹲在门边的矮墩汉子慌张溜入,长利连忙关门,仓促掩闭,从旁边搬东西挡住,不安道:“又要打起来了。”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愣立门后的秃汉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说道:“别等他们撞门,咱们赶紧设法进去公主那里!”
瓜棚里围坐一圈之人闻声转望,愕问:“进去哪里?”
“公主那里。”有乐摇扇探问,“他急着欲入公主那里,大家有什么想法?”
“谁不想进入埃及公主那里,”嚗牙家伙在瓜蔓前面唏嘘道,“可惜已被恺撒先入为主,把公主和她兄弟一家牢牢地控制住,并且操弄于股掌之中。”
有乐伸扇拍打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谁说要急着去恺撒那边找她姐,不是还有小的那个么?”
“那就是她妹。”坐在瓜棚里围成一圈的那些颓唐家伙纷笑道,“爱跟姐姐争夺王后和女王宝座的阿尔西诺伊四世,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儿雅西斯。其异母三姐克丽奥佩特拉七世以勇气和美貌深深打动了恺撒,很快就成了他的情妇。小公主阿尔西诺伊四世对此大为不爽……”
“我也很不爽,”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因而必须破坏恺撒的好事,不让他如愿利用公主控制埃及。”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转面惑询:“他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