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遗琅冷冷道:“我不信你,也不信薛平津,尤其不相信你,你们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在姜绍把他带在身边之前,崔遗琅和母亲在宣华苑那种香艳的场所呆到八岁,他清楚地知道有些男人在得手前会低声下气地讨好美人,完全没有做为世家公子的尊严,可一旦得手,就不会再珍惜。
薛家兄弟是很常见的那种滥情的贵公子,年轻风流,拥有一张姣好的皮囊,又拥有那样的地位,女人最爱这样的男人,也最恨这样的男人。
薛焯哪能不明白他的质疑,轻叹一口气,直起身,俯下身去看崔遗琅,伸手去摸他的脸:“如意,我从不轻易对人说爱。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感觉我是真正地活过来的,以前的我不过是浑浑噩噩地行走在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又或者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但现在,我想和你拥有未来,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太过深情,崔遗琅心口一滞,仿佛自己站在沉沦的深渊摇摇欲坠。
忽然他想到摩诃说过的话,吞吞吐吐地问道:“可是,我听摩诃说过,你以前成过亲,为什么会和夫人和离呢?”
见他主动问起自己的过去,薛焯顿时高兴起来,揶揄道:“你以前从不关心的事,今儿这么问,难道是吃醋呢?”
崔遗琅别过脸:“才没有,只是在质疑你而已,像你这样的人肯定和很多人都说过爱。如果没有的话,至少也有你的夫人,不然的话,那你和王爷有什么区别?”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薛焯注视他的眼神又爱又怜,把世俗的婚姻和感情全然挂钩,哪里知道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又能有多少呢?而婚姻更多时候只会带来桎梏和枷锁,让人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他轻笑一声,坦然道:“爱?我这种人过去可不配拥有爱,我和我的先夫人本就是一对怨偶,何必再强求。她后来改嫁了,孩子都生几个了,我还去给她的长子添过礼呢。不过我也承认,我欣赏美人,喜欢□□带来的强烈快感,也享受杀戮带来的刺激。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被我伤害过的人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无药可救,你早该知道的。如意,你想要这份爱吗?”
说这话,薛焯慢慢俯下身,他披散的长发流泄到崔遗琅的锁骨上,酥酥麻麻的,但却并不想躲避,鼻间都是薛焯的气味,那古辛辣的麝香味曾经是他最向往的味道。
崔遗琅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知道伏他身上的是只危险的野兽,可最终他还是昧了心,服从本能的欲望,沉沦于这奋不顾身的热情。
……
第二天早上,薛焯果然和承诺的那般送崔遗琅回到江都王府,并体谅地给他时间斟酌思考。
看着崔遗琅远去的背影,薛平津纠结:“哥哥,你真的把选择权交给小如意?我不是很放心。”
如今姜绍已经对崔遗琅表明心意,他们十几年的羁绊,姜绍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轻,薛平津没有把握他会选择自己这一边。
薛焯不冷不淡地笑:“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放心,姜绍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和周梵音和离的。”
听到他笃定的语气,薛平津狐疑地看向薛焯:“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又跟表姐吩咐了什么?”
薛焯笑而不语,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瞥了薛平津一眼:“你这简单的头脑还怎么和人抢?啧啧啧,我可告诉过你,我不会和你分享如意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薛平津一个人在原地尖叫,发疯似地跺脚,嘴唇扭曲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当崔遗琅心事重重地回到江都王府时,发现走廊上人来人往,每个过路人都行色匆匆,神情焦灼,似乎有大事发生。
姜烈看他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连忙过来拉他:“如意,你昨晚跑去哪里,我和兄长到处找你呢。”
崔遗琅低下头:“没去哪里,嗯,先不说我,王府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乱糟糟的。”
姜烈叹气:“昨晚你不是跑出去了吗?我和哥哥,还有师父找了你一晚上,人没找到,兄长他急得淋了几个时辰的雨,我和师父怎么劝他都不肯回王府。这不,今早他发热直接晕了过去,大夫正在里面诊脉呢。”
听到姜绍昏迷,崔遗琅焦急地想进去探望,姜烈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叮嘱:“母亲和嫂子都在里面,母亲她还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昏迷的,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崔遗琅一怔,忽而就不怎么想进去探望姜绍了,事到如今,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世俗伦理,还有无辜的王妃娘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看到姜绍,非但不能平息他内心的苦楚,反而会更加痛苦绝望。
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人,却走到今天这一步,这让崔遗琅怎么能甘心,又怎么能不心生怨恨。
看到崔遗琅眼中不停闪烁的水光,神情几乎濒临破碎,苍白可怜,姜烈温声安抚道:“你怎么了?不想去探望兄长吗?他昏迷前,心里想的还是你。”
崔遗琅闭上眼,把一切的苦涩都咽下,声音干涩:“想和不想,又能怎么样?他要是真心在乎我,当初又为什么要选择逃避。”
姜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兄长对如意的心思他过去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想到兄长会在成亲后再坦白自己的心意,这叫什么事?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不过想到薛焯此人,姜烈犹豫地问道:“如意,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和平阳侯拉扯不清的?”
相处了十几年,姜烈自认为他对崔遗琅还是很了解的,缺男人这种借口怎么看都显得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