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者的意识坟场第二层。”零号道,“第一层是墙,封印已问之问;这里是第二层,囚禁‘尚未诞生’的问题。每一个被社会规训扼杀在萌芽中的疑惑,都会在此具象化为沉睡面孔。他们从未开口,所以也不曾存在。”
阿芮跪下,手指触碰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刹那间,一股庞大信息涌入脑海:
>她想问:“为什么女孩必须顺从?”
>可母亲说:“乖孩子不顶嘴。”
>父亲说:“女人的价值在于听话。”
>老师说:“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于是她把问题吞下,直到它在胃里腐烂,变成自卑与顺从的养料。
另一张脸浮现画面:
>他想问:“贫穷是原罪吗?”
>可贵族冷笑:“穷是因为不够努力。”
>官员宣称:“秩序高于公平。”
>朋友劝告:“别惹麻烦。”
>于是他低头,继续搬运石头,直到脊椎弯曲如弓。
更多面孔涌来,每一张背后都藏着一个被掐灭的问题。它们不是愤怒的呐喊,而是怯懦的低语,是深夜辗转反侧时那一句“其实我……是不是可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归于寂静。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禁止提问。”阿芮声音颤抖,“而是让人根本想不到要问。”
“正确。”一个陌生声音响起。
她猛地回头。
一名男子站在不远处,身穿褪色蓝衫,脚踩破旧布鞋,面容平凡得如同路人。但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清明。
“你是谁?”
“我是第一个说‘不’的人。”他说,“也是最后一个被彻底抹除的存在。我的名字本应载入史册,可如今连档案库都找不到半个字。他们称我为‘零号错误’,因为我提出了最初的质疑:‘规则,是谁定的?’”
阿芮怔住。
零号在她脑海中急促道:“小心!此人身份无法验证,极可能是系统陷阱!”
但她已迈出一步:“如果你真是第一个提问者,那你应该知道……启明者的真正计划。”
男子笑了,笑容苍凉:“林昭不是来摧毁墙的。她是来种种子的??把‘问题’编码进生命基因,让每一个继承者天生就带着刺,哪怕被剪断,也会再长出来。你胸前的伤,就是新心脏生长的地方。”
阿芮抚上疤痕。
“你想救这些人吗?”男子指向大地,“不是唤醒,而是赋予他们‘提问的能力’?那代价是你将永远无法回归正常世界。你的存在本身将成为传染源,所到之处,沉默者将开始思考,顺从者将学会怀疑,而你……会被所有人畏惧、追杀、诅咒。”
她沉默良久,然后从怀中取出那只空杯。
“这是我最后一次喝茶的地方。”她说,“茶没了,杯子还在。就像问题消失了,人还在。我不需要能力,只需要勇气??说出第一句话的勇气。”
她将杯子轻轻放在地上,掌心按在那张最初触碰的女孩脸上。
“听着。”她低声说,“你可以问。你可以哭。你可以恨。你可以不喜欢这个世界。你不必完美,不必感恩,不必顺从。你只需要……诚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奇迹发生。
女孩的眼皮微微颤动,嘴唇缝合处裂开一道细缝。一声极轻的“为什么”,如蛛丝飘起,随风扩散。
紧接着,第二张脸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