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会再等天稍微暖和一些吧。”
“要不要我陪你再去圣彼得堡的景点逛逛?这有不少闻名遐迩的古迹呢。”
“不需要了。我这次来毕竟算是偷渡。在你们国家没有身份证明,也懒得再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了。所以,不辛苦你了。”
“哦。你在夜城开心么?”
“不能说开心。也不能说不开心。”
“好废话。”斯维塔兰娜不开心。
楚岚说:“抱歉。”
“祝你在哪里都能开心。”
“好的。谢谢你。我也祝你和你的家人一直幸福。”
“我替她们谢谢你,楚岚。”
“你呢?”
“我?我……我也谢谢你。”
“不是。我是说——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在我走之后。一直留在这里,继续行刑人的工作?”
“不知道。保护你的任务其实优先级不高,估计也就起个刷脸熟的作用。原本是不会让我这样的‘头牌’来的。接下来会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和以前一样,也可能没办法一样了。”
“希望一切顺利。”
“是的,希望一切顺利。”她慢吞吞地咀嚼着这句话,用比楚岚更坚定地语气复述了一遍。
“有假期的话,我可能还会来这里旅游,避暑消假。”
“那我就必须得更期待一切顺利了。你说是不是?”斯维塔兰娜偏头,用雪银与海蓝混杂的眼睛去看他。
“是的。”
楚岚简单简短的回答,让奄奄一息的对话彻底死去了。
这里很高,有时候也显得很安静。
“伊凡送你的那个箱子,你打开过了吗?”
“嗯。里面是我那只断掉的手臂。”
斯维塔兰娜陷入良久的沉默,楚岚耐心地等待她最后发出那声叹息,吐气轻浅。
迎着山坡上的大风,她的银发在不住地飘动。
斯维塔兰娜牵起楚岚的右边手掌,攥在温凉的手心里。她用力地握一握他的手,随后放开。
“我知道了。辛苦你。”末了,她补充了一句:“还好有你,有你知道我……”
行刑人的后半句话淹没在风吹针叶的声音里。
……
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想很多很多事情,但从没有对任何任何人讲出来过,或许和所有人一样,他想完一些事后,很快又把未完成的命题给忘记了。
人类的生命像是游泳,在空气与水的夹层之间,一口一口地、间歇地体会呼吸的美好。
呼吸是生命必要的事,很长时间不呼吸,人就会死掉。
可幸福与幸运不是。
对所有不甘于现实的人来说,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痛苦缠绕着他们,真正愿意去死掉的人,占比并没有多少。
人们依然好好地活着,哪怕有那些再艰涩的命运与那些再庸常的生活——永远地折磨着自命不凡的他们。
有时候,对它们的屈服与习惯的一种开始,是忘记。
楚岚大概是个健忘的人,因为熟悉他一些的人都知道,他总随身携带着一本用来记事的小笔记本,有时是在风衣的领口口袋里,和调查员的工作证件放在一起,有时是在遍布机油的工作服的内侧口袋里,和工时记录卡放在一起,所以有几页纸上会很脏。
去片场当替身的时候,他也偶尔打开记事过,但这样总有泄密机密的嫌疑,于是他之后很少那样做了。
根据楚岚偶尔的发言可以推测出来,那种巴掌大、两指厚的笔记本他已经写满过很多了,只不过是长的都一样罢了。
它的封皮和尾页都是廉价塑料制成的薄片,黄色的,顶端有几处小小的圆角,看起来像是一种树叶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