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莹白纤长,生得极为好看,但此时却皱巴巴的,显然在水里泡了很久。陆停舟一言不发,握住她的手腕。他才稍稍用力,就听一声极轻的抽气声,眼前的女子也随之一颤。她大约受了伤。陆停舟心想。尽管如此,他仍未有半分迟疑,径直翻开她的手掌。她的掌心同手背一样,被水泡得发白,其中一只手上布满孔洞与划痕,瞧着竟有几分惊心。她的皮肤格外细腻,分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曾练过功夫。陆停舟垂眸,松开她的手。若真是她救了他,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有药么?”他问。“在那儿。”池依依朝火堆旁示意。陆停舟的目光扫过那堆零散物件,从中拿起一个白色瓷瓶。他拔开瓶塞嗅了嗅,认出这是禁军常用的金创药。他再次拉过池依依的手,将药膏敷在她伤痕累累的掌心上。“今日之内,这只手不可再沾水。”说完,他示意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按上她腕间。池依依疼得微微一缩,眉尖轻蹙。见她这样,陆停舟的眉毛也不自觉拧紧:“伤得这么重?”话音未落,他已想起,池依依想在水中护住他,只能拽着他不放手,想必他们在水里漂了很久,她的手腕才会严重挫伤。“能治好么?”池依依问。直到此刻,她才有空关心自己的伤势,她伤的是右手,倘若留下病根,往后怕是拿不稳针线。见她神色忧虑,陆停舟一边为她揉按化瘀,一边问:“怎么,你靠这双手谋生?”这话不无试探之意,却见池依依坦率点头:“我开了一家绣坊。”“哦?”陆停舟慢慢揉着她的伤处,状似无意地问道,“哪家绣坊?”“晴江绣坊,就在朱雀街上,往南数去第三家。”陆停舟抬眼:“朱雀街直通皇城,那里的东西可不便宜。”池依依笑笑:“我家绣坊日进斗金。”陆停舟扬眉,听这语气,隐隐带着骄傲,倒是有些可爱。“所以……你的绣坊是被三皇子盯上了?”他虽入京不久,却对三皇子及其背后的梅家如雷贯耳。梅家势大,没少干强取豪夺之事,池依依既视三皇子为敌,多半是她家的买卖被梅家看中,这才结了仇。池依依轻轻“嗯”了声,忽然笑了:“你就算忘了很多事情,脑子还是这么好使。”虽然失去了一段记忆,但他还是那个聪明的陆停舟。陆停舟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调侃,又问:“你既然有这么多银子,为何不找别人帮忙,反而要嫁我为妻?”以池依依的财力,若不愿屈从梅家,大可投靠其他门第,何必找他这个孤家寡人。池依依沉默了一下:“因为你是好人。”从上一世到这辈子,他都义无反顾地帮了她。这次更是救了她的性命。若没陆停舟护着,她这身子骨落入激流,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哪还有机会与他在此说话。想到这儿,池依依低低一叹:“这回……是我又连累了你。”上一世,陆停舟为了替她还愿,被歹人围攻致死,这一世,他又险些为她送命。“又?”陆停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你时常连累我?”池依依顿了顿:“倒也不算。”陆停舟掀唇:“我想也是。”他没那么好的心肠,绝不会因为一时同情就给自己找个拖累。他看向池依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他真的娶了她,也是因为他愿意为她承担一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快得好似错觉。他暗自摇头,池依依绝非无用之人,单凭她能把他从水中救出,就值得让人敬佩。可光是敬佩,还不足以让他答应这门亲事。所以,他究竟为何娶她?即便大仇未报,他竟也甘愿与她一同踏上复仇之路。这个名叫池依依的女子,当真如此特别?陆停舟默然不语,专心替她揉散腕间淤肿。池依依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许是衣裳渐干,她也不觉得像先前那么冷了。安静了一阵,她想到一件重要之事,开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什么?”“你的仇已经报了。”池依依认为,对现在的陆停舟而言,最记挂的莫过于六盘村惨案的真相,即便她不说,他迟早也会问。陆停舟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果然。”他淡淡道。池依依有些诧异:“你不高兴么?”以他七年前的心境,骤然听闻大仇得报,难道不该欣喜若狂?陆停舟看她一眼:“你刚才说了,我的仇人是三皇子,我既已查明真凶,又岂会容他逍遥太久。”他并非不震撼。但或许这具身体早已尝过复仇的快意,所以池依依的话落在他耳中,他只觉理所应当,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倒是池依依手腕上这伤,若不及时化开瘀血,日后必成隐患。她既然如此看重这双手,他总不能置之不理。想到此处,陆停舟眼前忽地掠过一幅模糊画面。那是一架精致的砚屏,砚屏上绣的似乎是他。他听见自己问:“怎么想到绣那个?”另一个声音笑着回答:“因为好看。”含笑之人与眼前的姑娘重叠,陆停舟一晃神,画面已消散无踪。他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是从没有过的安宁,与……悸动。陆停舟忽然意识到,这个池依依或许的确是他愿意信任之人。而他待她,远远不止是信任。他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忽然发现,眼前的姑娘面色微潮,泛着桃花般的红晕。他抬手,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他皱眉:“你在发热。”“是么?”池依依摸摸自己的脸颊,““难怪方才觉得暖和了些,还以为是烤火的缘故。”陆停舟看向她身上依旧湿透的里衣,一言不发起身,跳上河边那艘小船。片刻之后,他返回岸上。“你到船上去,”他说,“把衣裳全部脱下给我。”池依依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陆停舟见她迟疑,拧眉:“怎么,你我不是夫妻么?”:()娇娇绣娘嘴甜心狠,权臣捧她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