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离开了修国公府又如何,在没有娘家靠山,本身又年幼孱弱的时候,修国公府那幺女嫁给赵灵均,不过是从一个虎穴,跳进了另一个狼窝。区别只在于,若还在虎穴中,跟着流放要经风霜雪雨,怕是要九死一生。而在狼窝中,虽然日子安然,但指不定何时也被无声无息的谋害了去。但路是自己选的,指不定这姑娘另有手段,能拉拢的赵灵均和她一条心,顺道收拾了连翘与连蓉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但与赵灵姝本身却没太大关系。联想赵伯耕上一次随信过来的暗示,他为讨好她,似乎想将连翘休弃。赵灵姝没有给他回信,自然也就没有给出指使。赵伯耕究竟是要休掉连翘,还是留连翘继续在那府里当个吉祥物,赵灵姝只不去管。但是,依照赵伯耕见利忘义的本能,赵灵姝对连翘的未来并不看好。她觉的,连翘被赵伯耕休弃是迟早的事儿。若那府里没了连翘,连蓉这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姑娘,还能翻出浪花来?即便赵灵均允许,修国公府的姑娘和洛思潼也不允许。所以,想来想去,竟是那修国公府的姑娘赢面更大。可赢了那样一个无能的男人,人生又有什么盼头呢?琢磨来琢磨去,唯一一条出路,似乎也只能是尽快生下儿子,然后将期望放在儿子身上。赵灵姝唏嘘感叹,惹来秦孝章又捏她的脸,“年纪轻轻,总叹气做什么?若有不顺心的,只管和我说。”“我能有什么不顺心?我眼看都要做秦王妃了,如今别人扒着我捧着我都来不及,谁又会故意惹我不舒坦,碍我的眼?”“那你这副惆怅满腹的模样,是要做什么?”赵灵姝想了想,把她刚才那番思考,都说给了秦孝章听。末了,她总结道,“生在这个时代,生为女儿身,当真可悲。若我为男儿,我的前程必定不会仅限于做你的秦王妃。”秦孝章的眼神就变得似笑非笑起来,“做我的秦王妃还委屈你了?既然不想做我的王妃,那你想做什么?”“我想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凡朝廷允许女子出仕,我便是头悬梁锥刺股,也誓死要考出一个功名来。到时候,我也要在朝堂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指不定我就做了那权臣,能够一言九鼎,将你驱使在麾下。”秦孝章给她鼓掌,“人不大,志气不小。大姑娘下辈子托个好胎,届时我必定为你效犬马之劳。”“好说,好说……”两人插科打诨,忽而赵灵姝又问及圣安帝的身体。“七夕那日晚宴时,我观陛下龙马精神,神采奕奕,早先陛下服下的那些药,对陛下的身体没有造成损害吧?”“你说呢?有阴阳老人在,父皇自然是无忧的。说起这件事,我倒要问你,你之前几次三番问及父皇的龙体……”赵灵姝疯狂摆手,“我就是随口一提,总共也就提了一次还是两次,我哪有几次三番问及?秦孝章你别乱给我扣帽子,窥视陛下龙体,那可是犯忌讳的。”秦孝章眼神意味深长,“这样么?说来还是我误会你了?”“可不是么?你这人真是,经此一事,跟惊弓之鸟一般。我大好的良民,我没事儿窥视陛下的龙体作甚,这不闲得慌么。”“呵呵。”“对了,端午那天,安王魂不守舍,如同惊弓之鸟,那时候,他是不是知道谋害陛下的事情走漏了?”秦孝章揉搓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她的手骨节纤细,莹润柔软,把玩在手里,他爱之惜之,只恐弄疼了她,却又变态的,想要弄疼她。但终究爱怜的心思占了上风,秦孝章的动作便慎之又慎。只是摸着摸着,便忍不住十指相扣,与她手指贴合。“五月月初,事情被查实,淑妃被拘在宫中不得出,不得见外人……”那每月都会去点心铺子采买点心的小宫女,倒是照常出宫了,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不打草惊蛇。但是,安王见不到淑妃了,如何会不惊恐?本就做了亏心事,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如今只一点变动,他便忍不住浑身惊惧,露出的马脚便愈发多,当真是上不得台面,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唾弃。父皇固然痛恨安王杀君弑父,其心可诛!可更痛恨安王畏首畏尾,胆小怕事!秦孝章道,“不及父皇发落,安王前几天便亲自去宫中请罪。”人胆小至此,连后果都不能承担,真想问问他,既如此,做个太平王爷就是,岂敢心生妄想、篡夺大位?安王把什么都撂了,包括淑妃如何从中帮衬,修国公府如何出力寻药,其余勋贵朝臣,如何居中联络筹谋……只可惜,这件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处置,不然,必定会造成朝廷动荡,百官不安。安王意图谋反的事情,实在让人生厌,秦孝章不愿再提他,便拉着赵灵姝往内院去了。内院中,许多匠人正忙碌着。,!或是重新丈量房间的尺寸,或是将好好的地面挖开,重新布置。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现场竟有几分热闹。赵灵姝看见这场面,就有些惊住了。“这是做什么?”“将正院按你的喜好重新布置……我现在住前院,等成亲之日,再搬过来。”赵灵姝觉得可惜,“你这院子,之前布置的也挺好的。”当初建造者王府时,便考虑到秦王再过几年便要成亲。因而,正院建的雅正端方,既附和君子之道,又有京城贵女素来喜欢的清雅贵气。但是,早先住的还算合心意的院子,一想到她要一块儿住进来,秦孝章便觉得有种种不好。不是人不好,是院子不好。屋子的摆设和布置太清冷肃穆了,院子里也太寂寥空旷了,秦孝章让人选了雅致绚烂的摆件来,院子也植了石榴和葡萄,就连那专门种植花卉的空地,也特地选了颜色绚烂的花卉,只特意避开了栀子……赵灵姝看着大动干戈的庭院,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秦孝章娶她的诚心。别说,她心里特别满意,也高兴的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快乐的赵灵姝浑身的刺都软了下来,她原地化身为一个娇蛮柔软的小娇娇,挂在秦孝章身上,不住的亲他的脸,亲他的唇,磨啊蹭的,就是不要下来。秦孝章被她撩拨的呼吸都粗重了,想将人丢下去,偏偏不舍得,可要一直抱着她,任由她为所欲为,就怕他要丢丑。最后,到底是咬着牙,让徐桥清理出一条道路来,避着人将赵灵姝抱到了前院去。等赵灵姝得以回肃王府时,天已经近黄昏了。就这,秦孝章还不欲放她离开,只与她说,“你不是爱吃玉珍坊的海鲜?今天那边新到了一批,尤其是螃蟹,个个黄满膏肥,你若喜欢,我们吃了晚膳我再送你回去。”赵灵姝摸摸肉肉的小腹,哀怨的说,“我也想吃啊,可我最近有些放纵,身上都长肉了,到时候穿嫁衣应该会不好看。”秦孝章道,“冬日的嫁衣,本也厚重,根本显不出身形来,你就是再胖一些,也无妨。”边说着话,边在她腰间揉了一把,“现在还是偏瘦了,再胖个二十斤才好。”赵灵姝露出惊恐的模样。她固然觉得女子丰腴些也好看,就比如胖丫,她身段丰腴,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福相。但是,她欣赏那种美,却并不代表,她自己要变成那模样。胖起来多难受啊,不仅走路费劲,起卧也麻烦。而且一想到肚子上一层层肥肉,她就好崩溃。赵灵姝是个非常自律的人,加上她一心要做最美的新娘之,那能容许自己在新婚时不完美?所以,海鲜什么的,等成亲后再吃也是可以的……明天吃也行,明天正午吃,但晚上就不要吃了,海鲜吃多了也会长胖。赵灵姝坚定的拒绝了秦孝章的好意,秦孝章为此非常抑郁。抑郁的秦王殿下,翌日又登门,亲自送来了两篓子海鲜。这都是从南边进贡来的海货,因为皇后娘娘上年提了一嘴,这两年下边便都选了品相最好的往宫里送。这些螃蟹一个得有四、五两,个个壳青、腹白、爪黄、团脐,颠在手中,顿感厚实饱满,浑厚圆润。这可都是好螃蟹,而且还都是母蟹。“这都是人工养的吧?”若是野外的,这时候成熟不了。老话说“九月团脐十月尖”,这是说长到九月份的母蟹肚脐是半圆的,壳内才是满满的蟹黄。而如今才七月半,这时候长好的螃蟹,那必定是下边人精心养殖的。但别管是人工养殖的,还是野产的,总归是好东西,赵灵姝当天中午就吃了两个。还想再吃,秦孝章却不允了。只说螃蟹性寒,她是姑娘家,又将要出嫁,该好好将养身子。赵灵姝现在只庆幸,今天是两人单独一桌用膳,若不然,这话让她娘听了去……不会的!若她娘也在,秦孝章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这人可真是长本事了,现在都会调戏他了。想当初两人互相表明心意的端午那天,秦孝章连亲吻都不会。他只会啃着她的嘴巴,还是她启唇诱惑他进来,他才尝到一星半点的滋味儿。可现在你再看,秦王殿下学习的进度喜人,他都会开黄腔了!果然啊,男人要学坏,那速度之快绝对让你惊喜。两日后,又有热闹传来,却是连翘被赵伯耕休弃了。这件事不是别人来告诉赵灵姝与常慧心的,而是两人那天正好出门——这不是听说京城新来了一批月影纱,常慧心有意重金购置一些,给女儿添做嫁妆。月影纱是好东西,尤其适合姑娘家夏天穿。这纱料穿上身,轻薄透气但不露皮肤;最重要的是,在月光下,会泛出粼粼光泽来,犹如神女下凡。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贵,且有价无市。也因此,一听到这东西到货,常慧心立马就带着两个姑娘出门了。,!可他们还没走到店铺门口,就被堵住不能往前走了。周边传来百姓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个说“活该”,那个说“昌顺伯也是个心狠的”。一听到“昌顺伯”,母女俩当即就提起了心。两人让钱娘子出去打听,钱娘子很快带回了最新的消息。赵伯耕把连翘休了。连翘不想离府,哭着跪在昌顺伯府门口。可有什么用?赵伯耕只是让人送了一封休书来,他本人却还在外边巡视河道,也就是说,这府里没人能为连翘做主。话又说回来,连翘的离开,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又有谁会为她做主呢?连蓉倒是想保下这个姑母,但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分——那新嫁过来的主母不愧是国公府里出来的,手段很是了得。说让她做个通房委屈了她,但要贸然将她抬为妾室,也不妥当。毕竟赵伯耕才娶了她,这就要抬妾,那也太不将修国公府看在眼里了。彼时修国公府还是安王的外家,淑妃娘娘的娘家。安王固然被发落了,但淑妃还在。淑妃被贬为嫔的事情,外边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修国公府有淑妃娘娘做仰仗,又岂是一个没落的伯爵府敢得罪的?但修国公府的姑娘也说了,等连蓉平安诞了儿子,便会将她抬为妾室。那时名正言顺,也没人会说闲话。正因了这桩前事,连蓉才安分下来。这一安分的后果,就是至今她都没名没分。她倒是想替姑母求情,也知道姑母好了自己才能好,但是,“好”的前提是,她得想留在昌顺伯府。而如今赵灵均的亲生母亲洛思潼在一旁虎视眈眈,怕是恨不能将她一道撵了去。她敢开口么?她不敢。如此,也只能坐看着姑母被撵出了府去。钱娘子说完这些消息,继续道,“伯爷还是仁慈了,允许那连翘将自己的嫁妆都带走。”:()鸾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