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以击剑为最擅之器,将使用剑与匕练到了极致,此为他最骄傲的武艺,可此刻他敏锐的察觉到秦王的速度极快,他分明生着这样一尊威武不凡的健硕身躯,却诡异的毫不显笨重。
一连捅刺数十下,竟连秦王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摸不着他的身影,他却可以戏耍一般飞速予他肘击。
荆轲一个踉跄,将将稳住身形,侧腹酸痛不已。
列国的苦痛、民不聊生的画面一一显现在眼前,他喘着粗气,眼眸发了狠:“嬴政!我不杀你是为了活捉你,威逼你立下归还列国土地的契约,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归还土地?”秦王扬眉,“归还了,然后呢?”
“然后?!”荆轲冷哼,淬毒的匕首灵巧一甩,不知按了何处的机关顷刻弹出一倍长度,变成了杀伤力更大的长匕。
“暴君!你若即刻下诏归还列国疆土,停止征伐,或可免遭一死!”
“天下黔首皆因你民不聊生,你可知罪!”
匕尖因主人的情绪激动而震颤着,泛起冷冽的寒光。
“列国的疆土?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秦王缓步慢走,“呵,你口中的列国疆土乃是周王室封疆,周王室早被我大秦歼灭,他的封土便是寡人之封土,寡人依次取回失落的封土有何不可?”
“你——”荆轲辱之,“无耻之徒!!”
秦王见他暴怒,竟然一转笑意盈盈起来,“燕雀振翅欲阻雷霆。”
“你要论天下黔首的疾苦,寡人倒是有许多话要说了。”
“齐鲁互相攻伐百载,两国黔首如何?”
“这…”
“赵魏三年战争,互屠多座城池,两国黔首又如何?”
“那些——”
“楚国焚田迫民迁都徙居,他国的民不聊生都是寡人造就的不成!还有其他更多的屠戮黔首之事,不需要寡人亲自为你翻简一一读来吧!”
荆轲无话反驳,脑内一片空白,“你…你强词夺理!”他瞬息回神,沉下脸色,“天下苦秦久矣,若非秦国暴政,岂有如此多的乱世?”
“苦在今日,利在千秋!”秦王高声抢断他的话,不能相信便是这样一个国政不通的剑客为了这样鼠目寸光的理由,要来杀他?
他的咆哮声如雷霆,震慑的荆轲双腿微软,“你这一剑,是能斩断世间三百年的战火,还是能填平九州欲壑?”
“少了我秦国,下一个当世强国又是谁?只要天下的版图碎裂,战乱便永不会停歇!若你当真在意天下黔首,如何不替寡人去游说列国君王,让他们臣服在寡人脚下?若能不损一兵一卒,何须用人命去填补胜利的缺角!”
“你——谬论、谬论!”荆轲指尖狠狠颤动,勉强争辩:“至少列国自治时,民众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安稳日子,你的眼界便只着眼于权贵世家吗!”
“关东大战三百一十二次,光是‘易子而食’的记载就出现了六十七处,”秦王迫近荆轲,“你告诉寡人,这样的自治还要延续几时?”
“寡人奴役民众只为兴修水利,列国干旱,权贵哄炒粮价,街边多有饿死骨,而我大秦粮食富足,王后时时发粮施善,错在何处?!”
他完全说不出话回击,荆轲原就不擅博弈辩论,更何况对面的这人是高高在上的暴君,他如何争辩的过他。
最可恨的是,这番话撬动了他的内心…他竟然觉得秦王说得有理。
可秦王有理,错的难道是他?是太子?还是田光?
他为报答太子的知遇之恩和田光的以死相托才远赴秦国,士为知己者死,他不悔,也不畏惧强秦的不可一世,即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坚决不怕。
荆轲不懂那么多,只知道秦王若停止征伐,列国便不需要频繁征兵抗秦,家家户户更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少个人,夜晚的街道屋舍里更不会都是哭丧声。
他仰天长叹,眼眶红透,骤然奋起,“休要多言!”
不等秦王反击,一只玄色药囊迅速砸了过来,正好砸在荆轲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击使他没站稳险些再度摔倒。
荆轲愤而将药囊踢飞。
秦王微微诧异,看向手持药囊之人,那正是夏无且。
满殿之上无人携带武器,夏无且的药囊恐怕是最重的东西了,他握拳呐喊,虽说不敢上前但加油鼓气还是很在行:“王上威武!”
“……”秦王挺感动的,感慨道,“无且爱我。”
一旁的武将们:???
这下他们不肯认输,一个两个脱了头冠的、脱了鞋的,一个个使劲儿砸荆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