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交汇,刀剑交缠。
领兵而来的人身着轻衣,持剑纵马,斩断飞射而来的长箭,片刻不停,架马冲入淮东军阵中,直逼主将所在!
武成侯重甲在身,一刀割喉身前敌军,望向那轻衣侠客,竟觉得如此恣意身影有些眼熟。
数年前,他于羌南境外受曼罗部突袭被围,死战之际,有一少年身着劲装,头戴幕篱,几层白纱垂落遮住面容,手持一把削铁如泥的软剑,助他突破重围。
他想重礼答谢,少年却不愿留名,不愿露面,收剑入鞘,带着同样遮面的侍从策马离去。
武成侯只在那少年持剑立于他面前时,瞧见剑身上刻有“流风”二字。
此后,他以重金寻名剑的名头寻人多年,至今未果。
战场上生死只在瞬息之间,武成侯不敢出神,赶忙收回目光,迎来驰援的守备军,问:“冲入敌军者为何人?”
有人答:“太子殿下!”
武成侯心下猛地一震。
……
日升月落,天穹千万年如一日宁和,尘世战火刚歇。
沈持意这一战打得不算艰难。
淮东骑兵本就是急速作战,断了后方,没了前路,又被前后包抄,未曾等到天亮便全数溃败。
李曵生与武成侯留在都城外的守备军军营中处理战后之事,沈持意领着城防军策马而归,黄凭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拎着他昨夜亲手取下的淮东统帅首级。
他们行到城门,无需传令开门,城门处已有成队人马等候在那。
沈持意勒紧缰绳。
熹微晨光落入他的眼眸,洒在站在城门口等候许久的楼轻霜面前。
楼大人仍然穿着那一身他准备的素色衣袍,长袖衣摆被吹得簌簌作响,摆动不停。
得见他归来,这人穿过一众候命于此的朝臣,停步在最前头、最中间。
沈持意还未下马。
楼轻霜已撩起衣摆,遵循臣礼,缓缓跪下,抬手作揖,庄重非常。
“臣——”
他说。
“恭贺陛下,凯旋而归。”
沈持意一怔。
楼轻霜身后,朝臣依次跟着叩拜新帝,齐声呼喊:“臣等恭贺陛下凯旋而归!”
众生俯首,山呼万岁。
呼声被风吹进沈持意的耳朵里。
他本想如往常一般,赶忙把所有人喊起来。
可他想到了为君之道,想起自己此刻正在百姓与百官的注视之下。想起自己当了太子许久,又已经不算是太子了。
于是他一敛怔愣之色,翻身下马,走到楼轻霜面前,缓缓俯身,当着众人的面,先行将楼相扶起。
两人手臂相碰,动作间,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铁环碰撞在一起,在这万人瞩目的城门口,发出只有他们两人就近能听清的脆响。
沈持意在战场上杀敌都面不改色,这一声分明无人能听见的脆响却顿时让他心间一跳。
目光乱晃时,撞见眼前之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又突然稳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