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林隐缓缓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隐听明白阿姐的暗示,缓慢地止住脚步。
而崔珏没心情搭理旁人,他已然不管不顾,吹响了一记呼啸口哨,唤来赤霞。
顷刻间,一匹膘肥体壮的赤红宝马,如狂风卷叶一般,从黑山深处,飞奔而t?来。
崔珏单臂紧揽住怀里的苏梨,纵身上马。
男人持缰策马,暴喝一声,朝着柳州内城,风驰电掣地疾驰而去。
这是第一次,苏梨与崔珏共骑一匹马,在凛冽月夜下驰骋。
夜风冷冽如刀,刮在她的脸上,痛感细微。山林的雨意随着呼吸,钻进肺腑,冻得苏梨肩背都在战栗。
似是知道她冷,崔珏挽在苏梨后腰的宽大手掌施加了力道,将她摁得更紧。
崔珏死死拥住身形削瘦的苏梨,他扯过斗篷,把苏梨捂得严实,一丝寒风不漏。崔珏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冰冷的下颌,抵在女孩发丝乌浓的头顶,温柔地磨蹭一会儿,同她道:“苏梨,莫怕。”
苏梨闻言,微微一怔。
她默默调转了杏眸,心道……其实她没有害怕。
苏梨知道崔珏要带她去做什么,她顺从配合,无非是想让他死心。
崔珏跑马的速度极快,深夜的山林从苏梨的眼底晃过,一瞬即逝。
不过小半个时辰,崔珏竟已经跑到闭合的城门之下。
崔珏从马鞍上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支信号弹,嗖一声燃向夜空。
璀璨星火在墨蓝色的天穹炸裂,守门的崔家兵卒一见崔珏的烟火,立马大开城门,迎人入内。
崔珏没有时间与人多说,他的神色凛然,继续持缰策马,长驱直入。
马蹄震震如雷,踏碎一地月华,崔珏的长发狂舞,衣袂飘摇,猎猎作响。
他抱着苏梨,直奔柳州内城的巍峨坞堡。
待崔珏拥着苏梨下马,坞堡早已燃起灯火,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陛下!”杨达行色匆匆赶来,他领着一众女使宦官,伏跪于地,听从崔珏号令。
崔珏依旧搂着苏梨,没有将抱妻子一事假手他人。
他将那些汹涌而出的火气,强行蛰伏于腹,沉声道:“来人,即刻传召御医入殿!如有延误,唯尔等是问!”
崔珏深更半夜回到寝院,又忽然雷厉风行地传召御医,如此浩大声势,自是吓了杨达一跳。
杨达生怕这位九五至尊有个三长两短,急忙领旨去唤御医。
苏梨没有落地,她被崔珏抱到一处燃了炭盆、暖意融融的内殿。
刚坐上床榻,崔珏就扯来厚重的兽皮被褥,将苏梨团成一个球,又从厚被里抓出女孩灵细的手腕,垫上软枕。
苏梨逆来顺受,她没有反抗。
小娘子任崔珏搓圆捏扁,简直乖得不像话。
崔珏焦躁不安的心情,在苏梨发懵的目光中,渐渐变得冷静。
一刻钟后,宋御医被领到了内殿,战战兢兢跪在君王面前,“臣等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崔珏没心情和老臣周旋,他挪开位置,厉声叮嘱:“伤者并非朕,而是这位娘子……她曾在三年前伤过腰腹,又在雪夜受寒,唯恐宫胞有碍,日后不利子嗣,你且帮着验验。”
崔珏薄唇微抿,又补了一句:“务必给她好好号脉!如有疏忽之处,朕决不会轻饶!”
帝王寒意浓重的视线,冷不丁落在宋御医身上,杀气腾腾,如有实质。
宋御医立马想到那些朝会殿血肉横飞的画面,登时吓得两股战战,诚惶诚恐地回答:“臣等定将竭力而为,对贵人娘子不敢有丝毫怠慢。”
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宋御医帮苏梨把脉,眉心紧蹙,没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他犹不死心,又看了一眼苏梨的舌苔,问了她近几个月的信期。
随后,宋御医长叹一口气,对崔珏道:“臣等无能,娘子寒症侵体,多年前又险些伤及腹脏,没能及时用药调养。莫说子嗣,便是能保下一命都算福大命大,往后怕是不会再有喜信了……”